前天應邀去樅陽白梅鄉參加登山活動,現場報名的100位選手出發時,“送戲進萬村”的舞臺上便唱起了悅耳的黃梅戲。參加活動的大多是本地人,對黃梅戲很是熟悉,甚至隨口就能哼上幾句。可以說,在物質貧乏、傳播不暢的時代,鄉民的文化素養就是靠戲曲熏陶出來的。村里有社戲時代,那時聲色俱全的,所以不識字不要緊,戲文里的故事、思想甚或價值觀,都能在一次次的觀賞中潛移默化,在一遍遍的陶冶中升華。
知書達理,在鄉村,那是難得的更高層次了。20世紀初,鄉村里能識字的人幾乎寥寥。不過,他們大多師出私塾,文化功底不淺,且有良好的素養。到了1950年代后,中小學校開始漸漸辦到了鄉村,尤其到了1970年代末高考制度的恢復,讀書就不再是簡單的掃盲了,更多的是奔著高考而改變命運。
我是1960年代出生的人,貧困的村莊里,10多戶人家,真正的書(中小學課本除外)加起來恐怕也不到10本。中國的四大名著《紅樓夢》《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即使有,也是殘缺不全的。我小學年齡段看書最多的就是同學之間相互傳閱的連環畫,也就是村里大人們所說的“小人書”,但內容無非都是古今中外的戰爭故事以及民間的好人好事。直到初中年齡段才接觸到四大名著以及其他現代小說,混沌初開,懵懂中開始感知人間的戀情是多么的纏綿與美好,人類的天性是如何被束縛、又是怎么得到釋放的......后來上了大學,終于有機會讀到《安娜卡列尼娜》《紅與黑》《巴黎圣母院》等外國名著了,才了解到19世紀西方文學藝術是如何的繁榮,才知道他們對人性善惡的展示與揭露是那么入木三分。快樂的閱讀之余,總會感嘆生不逢時,人世間還有這么多好書!
應該說,我的青少年時代物質生活是饑餓的,精神生活是貧乏的,用如饑似渴來形容那時的求知欲是再也適合不過的了。那時候,大家雖都背負著“吃飽”與“讀書”的雙重壓力,可謂生之不易,活則艱難,但也很少有人動輒輕生的,人們抱定的信心是,死都不怕,還有什么困難不能克服呢!
如今呢?各種圖書豐富到了有點“泛濫”的程度,可你要問一個大學畢業生讀了多少文學藝術方面的書,估計不少人屈指可數,甚至屈指為0的也大有人在。曾經有位高校圖書館長就感慨:圖書館快成閑置建筑了!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這曾經是我那個年代的口號,卻成了現在青少年們默默奔赴的目標。白天在校課程多,晚上回家作業多,“減負”喊了多少年,可孩子們的書包越來越沉重,哪還有時間去讀課外的文學藝術書刊。正如鄭強教授說的,世界性的數學、物理競賽,拿冠軍的都是中國孩子,但有幾人具備創新能力呢?14億人口的大國,拿到諾貝爾獎的迄今也只有兩位。是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但在不少家長和孩子們的心目中,書中所裝的就只剩下“黃金”和“玉”了,情感陶冶與人文情懷似乎成了身外之物,被拋得遠遠的。讀書的目的很單一,那就是為了就業,為了掙錢。物質追求的欲望膨脹,精致利己盛行。
黃梅戲傳統花腔小戲《打豬草》是最適合這個季節尤其是露天舞臺的一曲好戲,唱詞俏皮,曲調歡快。“郎對花,姐對花,一對對到田埂下”的“對花調”,不僅十分愉悅,而且給人撐起了一片廣闊的想象空間。《打豬草》充滿著濃厚的鄉土氣息,是“送戲進萬村”經久不衰的經典曲目。
踩著歡快的曲調離開戲臺,整個下午空余。朋友介紹說,樅陽中心小學有個與“雙減”相關的課題不錯,且已被省教育廳立項。既然想到看戲與讀書的事,就不妨去見識一下吧。
這課題便是《五育融合視域下小學非書面作業多元設計與實踐策略研究》。這太專業了,一時摸不著頭腦。通過校方介紹,我大致明白,就是不但要把學生的書面作業降下來,還要把書面作業非書面化,讓學生多動腦的同時,擴展想象,增強動手動嘴的能力,讓學生在歡快的學習過程中,把書本知識付諸實踐,讓學生把死的知識活化,從而實現既快樂地完成作業,又能活學活用。介紹之余,老師和我一樣感嘆現在的孩子“內卷”得太厲害了,導致一些少年學生因學習枯燥無味且壓力重大而輕生。“學習成績”就像一把利劍深深地扎在孩子們的心上而無法自拔,連生命都不惜拋棄了,可見學習的痛苦是多么巨大了!校長說,他們的課題內容已經在本校實施,且已經顯現出良好的成效,學生和家長們都反應良好。好的成果要分享,校方說,他們向上申報立項,就是想把這一成果盡快推廣出去,讓更多的孩子感受到學習的快樂。
據了解,在全省大中小學校的164項課題中,該課題已進入前50項,并有可能申報成國家級課題。
閱讀的話題總是在心頭縈繞,戀愛、婚姻、家庭更是群聊的家常便飯。晚上和幾位朋友小聚時,便自然地聊起現在的年輕人如何不愿結婚、不想生孩子。大家分析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多,但我以為,還是年輕人在接受完整的教育過程中,沒有時間去讀小說等人文類書刊,也不愿意去認真讀完一部小說。記得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盡管高考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瓊瑤的小說仍在校園里風靡,學校和社會擔心最多的是學生早戀,沒人想到“不婚不育”會發展成為社會問題。那時候,有多少紅男綠女愛得死去活來,那時候的愛情之類的文藝片可謂一票難求。國產的《芙蓉鎮》、進口的《泰坦尼克號》等,直到今天也還深深地印刻在曾經的觀眾心田上。
如今的青少年天天上課、做作業,中考、高考,偶有戀愛苗頭出現,也會被當成早戀而掐死在萌芽之中。課文除了“高大上”,就是平淡無奇。而課外的文學藝術作品卻沒時間也沒心思去看。于是,理性“野蠻”生長,感性“悠悠”泯滅,浪漫悄無聲息,他們感受不到戀愛的甜蜜和愛情的美好,游戲代替了人倫之樂,自然就懶得談戀愛,甚至懼怕婚后的責任與擔當。甭說城里孩子,你讓現在的鄉下孩子去欣賞《打豬草》,他們也體味不到領略不了那種歡快與浪漫。
現代人與那時候的人相比,壓力是大,但要說生活的不易和艱辛,兩相對比,那簡直就是九牛一毛,至少現在人能吃得飽、穿得暖,出入交通便捷。可是,他們“內卷”的是出人頭地,是高薪;“躺平”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是都想生在羅馬,不想放養牛馬。如此這般,社會還能如何實現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比翼雙飛?他們是超理性的:沒戀愛沒結婚沒成家沒生兒育女,就先預設了諸多“麻煩事兒”。
看“戲”能愉悅身心,閱讀可萬里馳騁。但愿青少年們能有更多的時間去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張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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