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同禮（1858—1904），懷寧人，字潤甫，號肅甫。光緒九年（1883年）癸未科進士二甲45名，翰林院編修。民國版《懷寧縣志》將其列入“文苑”，數(shù)語簡介如下：

“（陳同禮）性平易近人，嘗曰：‘天地間何一？可以任性，可以使氣。’其度量超越朝野人士，群推為輔器也。以文字結主知，四持文衡，得士凡千余人，皆以道義相助，不善標榜，不持門戶。工詩畫，雖零縑片紙，世皆愛重而珍秘之，然不常作也。甲午后，國勢浸衰，同禮絕意仕進，寄居蕪湖，隱于商，遂赍志以歿，人多惜之。”

陳同禮一生當了四次主考官（“文衡”），主考廣西、四川等地的鄉(xiāng)試。他為清末“科舉文化”增添了一些“花絮”。在講“花絮”之前，先講一下廬江的劉秉璋父子。

劉秉璋乃晚清重臣，淮軍名將，四川總督。他由翰林院編修而入軍幕，投筆從戎，平吳剿捻后逐步成長為一名封建官吏。中法戰(zhàn)爭期間，力抗外侮，指揮了著名的“鎮(zhèn)海之役”。劉秉璋有五個兒子，其中兩位在自己的筆記中提到了陳同禮科舉主考之經(jīng)歷。

《異辭錄》這本總共有363個“異聞”的清代史料筆記，真正的作者是誰，至今學術界尚無定論，有的版本署名劉體仁，有的版本署名劉體智。我的案頭是中華書局1988年版《異辭錄》，署名劉體智。劉體仁是劉秉璋的二兒子，原在京城為官，因不愿與袁世凱合作，遂棄官回家。劉體智是劉秉璋的四兒子，頗有名氣，不僅是民國藏書家，還出任過中國實業(yè)銀行總經(jīng)理。

《異辭錄》中寫道：“辛卯科四川省鄉(xiāng)試，正考官李端棻，副考官陳同禮，字潤甫，吾鄉(xiāng)懷寧人也，其后與余家聯(lián)為婚姻。第三題《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先文莊擬墨中有句云‘伊呂老匹夫’。闈墨刊時，潤甫請于文莊，以‘一’字易‘老’字，言張子青相國畏言老，文莊笑而許之。”

科舉考試中的總裁、主考官擬作的示范文章，稱為“擬墨”，又稱“擬程”。有的主考官的示范文章寫得極差，被人譏笑，如：“壬戌科主會試總裁，于闈中擬墨，文字荒疏，不堪入目。”（愛新覺羅·昭梿《嘯亭續(xù)錄·熊鉛山司寇》）劉秉璋（劉文莊）的示范文章寫得如何，我不得而知。陳同禮對他提出，以“一”字代“老”字，倒是反映了陳很注意“忌諱”。

劉秉璋的三兒子劉體信（字述之，后改名聲木），在《萇楚齋隨筆》中記下了陳同禮這個主考官的另一則“故事”：

“闈中每遇忌辰皆須茹素。八月初九、十一二日均為忌辰。每遇忌辰主考每人州縣只供應干蘑菇等八兩。其送菜經(jīng)過之處適為先文莊公所見問之。應差者先以食單上呈，繼以菜，驗皆以水濕透者，以火烘干，實只三兩素以八兩報賬。州縣其弊大率類此。又據(jù)懷寧陳潤甫太史同禮言，主考沿途供應，若賞錢太多，主試賠不起；賞少，仆役不滿意。轉不如賞對聯(lián)，較為得體。是以一路皆是如此。”

作為主考官，在前往省垣考棚的路上，雖是公差，但不能白吃白喝，還得準備足夠的賞錢，隨時賞人。賞多了，自己賠本吃虧；賞少了，沿途招待的人不高興。陳同禮工詩善畫，長于花卉，設色潤筆，妍麗雅潔，是當時較有名氣的書畫家，向他討要墨寶的人不少，但他惜墨如金，“不常作也”。可是任主考官，一路上糾結于賞錢多少，好尷尬，想想不如畫扇畫、寫對聯(lián)賞給人家。“細徑僧歸云外寺，疏鐙人語酒家樓”；“黃雞紫蟹堪攜酒，紅樹青山好放船”……或即興創(chuàng)作，或用詩詞集句，揮毫而成。

陳同禮的畫作留于后世的，均為小幅，并且多絹本。其畫法近惲壽平、華新羅，款字圓潤類似《靈飛閣》體，與畫相得益彰。

陳同禮亦寫詩，其《重修匡山太白祠》（四首）廣受好評，即“頗具唐人韻致”，“筆姿飄逸，用詞典雅，感情真摯”。

（一）

棟宇周回列岫青，分榆千載有余馨。山川點綴歸風雅，一樣平羌江上亭。

（二）

一掬蘋香洞壑幽，靈旗風滿暗生愁。讀書臺畔當時月，夜夜空山相對秋。

（三）

任城采石偶經(jīng)過，到處登臨足嘯歌。千古青蓮鄉(xiāng)社在，精靈應住故山多。

（四）

姑熟青山系夢思，漢宮飛燕解新詞。天涯何事遲歸棹，容易秋霜上鬢絲。

陳同禮的詩作后來由其子陳秉琦于1960年整理成集，名《紫荊花館遺詩》。陳同禮的女兒陳秉淑是清末民初安徽知名女詞人。陳同禮的孫女陳柏生是一名作家，其報告文學《竺可楨》獲1978年全國報告文學獎，《盧嘉錫》獲1979年中國科學院科學之星獎。 （何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