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蘭訪談視頻
安徽網 大皖客戶端訊 提起丁玉蘭,人們便會想到廬劇,提起廬劇,人們又會想到丁玉蘭。由古井貢酒年份原漿古20冠名的大皖徽派欄目,日前邀請到著名廬劇表演藝術家丁玉蘭做客,年過90的丁玉蘭通過徽派直播鏡頭與廣大戲迷分享自己一生的廬劇情緣,展現了自己。
廬劇舞臺“真皇后” 戲迷眼中“大女神”
丁玉蘭在家中接受徽派訪談
徽派:剛剛過了美麗的女神節,今天我們徽派的直播間里就邀請到了戲迷眼中的大女神,她8歲就登上了舞臺,這一呆就是整整82年。歡迎我們的廬劇皇后丁玉蘭。歡迎您。其實在這之前聯系你的時候,我們當時最擔心的是打擾到你休息,你說“我最近有點小忙”,這讓我們很詫異。91歲了,現在都在忙些什么?
丁玉蘭:這個是多方面的,第一個因為我從退休后下來,老年大學就請我去當教師,從65歲直到今年91歲一直都在老年大學上課,我有5個老年大學的課要上,有合肥市老年大學、廬陽區老年大學、蜀山區老年大學、廬江老年大學、政務區老年大學,不光是上學,還要給他們排練,這樣子就很忙了。我這兩年實在吃不消,就叫我的小女兒來給我幫幫忙,她給我上了兩個老年大學,我自己上三個老年大學。你看明天一早就要上課了,下午也要開大會,后天也是一個上午給他們排練,下午又到外面去開個大會,所以說時間安排得特別緊,沒有休息時間。
徽派:檔期太滿了!
丁玉蘭:我家保姆說,阿姨你真是吃不安睡不眠,因為這個工作都要提前聯系好,定下來就不能變。所以你們的采訪我也排了時間,今天上午我又接待了一批人。
徽派:您一直都是這樣一個操心的個性嗎?
丁玉蘭:我從小就在廬劇院里頭,因為你自己在廬劇院是一個主要演員,成天到晚都是要拍戲,都要演出。比如說累了,心理就想我怎么不生病啊,我要是生病,就能住在醫院里,好好休息兩天了。有時候會恨自己怎么不生病,也有這樣悄悄想過吧。
徽派:這么想過就說明累到極點了。
丁玉蘭:有時嗓子不是啞了嗎?嗓子啞了也不行,領導講也不行,票賣過了就得演。那時候還沒有對口型的,只是后面一個演員唱,我這么張嘴,但是觀眾看的是我那就行了,他就不去喊退票了。其實觀眾他喜歡你,信任你,就喜歡看你的戲。所以說你講哪一天不演,那一天他就不來買票了,就到這樣程度,就是認你。
丁玉蘭家中珍藏的老照片
徽派:用現在年輕人的話說,你那時候是擁有很多粉絲流量很大的一個偶像。
丁玉蘭:是這樣的,舞臺你想下來都不行。
徽派:其實唱廬劇的不止你一個,觀眾只買你的票,這里面有秘訣嗎?為什么大家就認丁玉蘭?
丁玉蘭:我是8歲學藝的,從小就一直這么演,多年沒有退下來。在舊社會很少有女的去演戲,我從8歲一直演到十七八歲,觀眾不就特喜歡了,可對?然后到20歲,解放了,這個女同志演戲也還是會吃香的。我從小是討飯的出身,家里很窮,沒有文化,一個字也不識。49年解放了,進到城里來,我1954年到華東匯演去,我連自己的名字也是不認得,一個字都不認得,女廁所的女字也不認得,要講笑話那就很多了,我這里就不講了。因為一個字不識,我創造角色的時候,就說“張叔叔你把我這個本子念一遍給我聽一聽”,從頭到尾都念,念完過后再請一個“李叔叔”,買兩包香煙,你給我念一遍,包括念我演的這個角色,這樣念完后我就全部背下來了。
一點點學 做不停步的烏龜
丁玉蘭家中一角
徽派:您的每一個角色后面都是下了苦功的
丁玉蘭:1954年的下半年我從上海回來,我到洞山去,那里都是大學教授,我演的是《玉簪記》,文人戲戲文雅的很,我演過后,那些教授都捧著本子跟大學生一起,叫丁老師給我們簽字。我說我不會簽,我不識字。教授就講“丁玉蘭同志你太謙虛了,簽個名,怎么會一個字也不認得?”我真的都不認得,更不會拿筆。最后我們團長出來解圍,說我們丁玉蘭同志的確不識字。所以從洞山回來后,我們領導就著急了,說一定要讓丁玉蘭同志學一點文化。學文化時,每天早上我們都要練腿下腰,我當時懷孕了,趁這個時候我們家里請了兩個老師,兩個老師都姓王,那個時候沒有禮拜六,就一個禮拜天休息,我每星期學6個早上,每天早上一個小時,一周6個小時。然后我自己慢慢就會認字了,報紙也看得懂了。劇本也能看懂了,有別扭的字不認得的,再請教一下子。所以我學文化也是經歷一番痛苦學來的,那時候我住在大集體宿舍,9:00要熄燈,我就把簸箕放被子里頭擱著,把被子撐起來,里面放個蠟燭,天天都是這么樣學的。
徽派:天分之外就是刻苦。有您吃不了的苦?
丁玉蘭:在劇團排演大劇的時候,比方講《梁山伯與祝英臺》,還是秦香蓮的大戲,往往導演就表揚我每次來唱腔都好得很,臺詞記得清楚得很,為什么?他們不知道我為此付出了多少。我常常把一個文化人比成是兔子,我把我自己比成是烏龜,兔子跑得快,跑過還回頭看烏龜,你跑得太慢了,你絕對是跟不上我的。我這個烏龜我不休息,我一直在爬。別人不知道我背后做了多少,一個成功的事情,你必須要經過多少次的磨難和苦功夫,要下苦功,沒有苦功夫,你想干一件事情是不可能的。比方講我的學文化,我的學識譜,我當演員,怎么樣把角色創造得好,都下過一番苦功夫。
比方講華東匯演,安徽只有我們廬劇團參加,我們是代表安徽的,如果失敗了,便會給安徽丟人。倒不是一個劇團丟人。當時我們文化局的局長就說,你們既然把丁玉蘭當作主要人員來培養,你就要相信她會演好的,結果到了北京到了上海我演出都得了一等獎。當時在上海參加華東匯演,為時42天,演出104場,大小劇目158個,我們排在倒數第二場演出。我們上午討論,下午看演出,天天都這樣,演員們把自己的劇都快忘掉了,那些天我天天早起一小時,人家6:00起床,我是5:00起床,一個小時我在廁所里把我的戲從頭到尾都復習一遍。所以到演出時我沒有一點點忘掉,那次我的演出得了一等獎。因為我本身沒有什么文化,再不早早準備,到演出時就怕出問題。
劇照
徽派:做成一件事確實需要投入太多。
丁玉蘭:現在有的演員演的也不錯,但是不扎實,沒有真正站到角色里去,演的角色甚至不是那個人。扮演一個角色要走到他心里,理解他的世界觀,想他所想。現在有的人,長得稍微漂亮一點點,都靠關系進來的。稍微有點名氣了,就膨脹了,到最后自己也不想再創造了,這樣的演員在觀眾中最終不會留下印象。
徽派:根基太淺,沒有群眾基礎。
丁玉蘭:對。沒有群眾基礎的,就站不住腳。我都91歲了,你們這些年輕人今天還到這來叫我說些什么,你說對不對?還不就說年輕的時候創造一點點東西,為人民做了一點點服務是吧?如果說我們沒有為人民服務,沒有做到什么,你們今天不會想到90多歲老太太的,還訪問,對不對?
眼睛觀察生活 心里裝著“粉絲”
徽派:作為丁玉蘭這個人,您有一個內在的豐富世界。舞臺之上,您演了那么多角色,跟您個性最吻合您演的最過癮的是哪個角色?
丁玉蘭:我的那些角色都不是跟我最相近的,每個角色都要去學去悟。
徽派:您身邊的人都選擇相信你,這是很幸運的。但您自己有自我懷疑過嗎?這么多的角色,您用什么心態去面對這份信任和挑戰?
丁玉蘭:其實我還演我原來那個角色,一唱大家喜歡,挺好。我也懷疑我自己,但是世上無難事,就怕你不下工夫,我相信我的工夫會值錢的,會成功的,只要下了苦功。比方講隨時隨刻要觀察生活,包括生活中各種各樣的人物。我現在給我們老年大學的演員說,誰要想當一個好演員,就必須觀察生活,第二個你要尊重領導,第三個你要相信你身邊的同志,要向群眾學習,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定的特點,都有一定的特色。當演員的一定要向生活學習,向老百姓學習,向人民群眾學習,文化、事業、藝術都是從生活上體驗來的,生活上向老百姓學習,然后加以創造,再回到老百姓身上來,到他前面演給他看,他就很喜歡你,就是這個樣子的。一旦放我演出了,我就是日夜都要轉,日夜都要想,日夜都要練。
丁玉蘭舞臺劇照
六七十年代我被關過一年“牛棚”,出來后三年不給演戲,去打掃衛生什么的,后來平反了。“牛棚”出來恢復演出,在東門的演出觀眾非常多,觀眾是什么心情?我們好久沒看到丁玉蘭,這一次看她瘦了還是胖了,還是現在可能差了可對?結果演了一個月,一個月都爆滿,非常紅火。然后恢復《秦香蓮》,《秦香蓮》在合肥演出三個月,三個月觀眾沒買到票,好多場全部都包起來。半個小時200張票就搶沒有了。但是觀眾知道丁老師是A角,比方講我又換B角上,觀眾就不來了。一個拾破爛的老頭說,我就想看但買不到票,丁老師你能不能幫我搞一張票?我就想看你的戲。我說好,你明天晚上還在這里等著我,我把票給你。我跟票房人講,就抽一張到兩張票,一直給他搞了三個晚上,他要給我錢,我不要,他拾破爛的,我講我不要你錢。
創造一個角色,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原來那么多角色,為了一個角色我們下過功夫。后來被拍成電影拍成劇,所以說一個事下了功夫了,它就是不一樣的。
徽派:我覺得可能還有一個秘訣,剛剛聽丁老師您講,您心中時時是裝著臺下那些粉絲的。因為你剛剛說恐懼,害怕唱得不夠好,讓他們失望了,所以一直在追求我要唱的好,我要變,我不能讓他們對我失望,但對自己造成的壓力我覺得也挺大的,因為你的粉絲也在變老,我不知道你現在回過頭來,會留戀那時候的舞臺嗎?
丁玉蘭:臺下全是你最忠實的粉絲,然后大家只沖著你丁玉蘭過來,是的,會留戀感恩。我是肥東人,肥東給我搞了一個欄目,好看得不得了。大概前天聽我表弟說,他們要蓋一個丁玉蘭的劇場。從我內心講,一個是感謝黨,一個是感謝我的粉絲,粉絲直到今天我這么大歲數,只要一去到劇院都還是要接近我要看我要訪問等等,還是這樣子的。他覺得跟你講一句話就很高興。
徽派:能聽出來,其實你內心也為自己驕傲和自豪的。
丁玉蘭:至少我為了這些粉絲,一直沒有落下過苦功。
學戲先學做人 創新才有未來
《江姐》定妝劇照
徽派:您今年也91歲了,像您這個年紀很多老人家,他可能更多擔心的是自身,我生病了怎么辦,沒人照顧我怎么。您現在有自己最大的擔憂和顧慮嗎?剛剛也說了,您的粉絲也在變老,您會害怕被大家遺忘嗎?會擔心廬劇的未來嗎?
丁玉蘭:我倒不是擔心我自己會被觀眾遺忘,不是的。我擔心廬劇,它是安徽道道地地的地方戲。沒有廬劇,也就沒有丁玉蘭。因為我學會了唱廬劇,我本來是農村人,農村的一個討飯丫頭,那時候在農村唱戲,把我們都看得最低最底層的,現在把我們看的是文藝工作者,我現在頭上面各種各樣的帽子都有,是共產黨給我培養的,群眾對我那么愛戴。
我自己本人也是廬劇非遺傳承人,現在廬劇成了非遺保護對象。但有一條,保護是保護你,但是你一定要有新的東西出來,你老是來一樣的,那也不行。
徽派:您也在考慮廬劇的創新問題,怎么讓年輕人喜歡上他?
丁玉蘭:對了,你不創新,年輕人就不喜歡。廬劇一定有發展,一定要輝煌才照。有人去發展它,有人去創造它,它才能發展,它才能前進。對不對?它本身是個死的,你不發展它,它不是長時間在那坐著不動嗎?你一發展它,不就是進一步了?當然現在不擔心了,現在省市領導對我們廬劇也非常重視,很關心。
剛動過手術不久的丁玉蘭依然在為廬劇鼓與呼
徽派:沒想到丁老師除了培養人才傳授技藝,竟然還在考慮怎樣創新這樣的問題。
丁玉蘭:因為我覺得今天其實也是一個機會,因為我們鏡頭前可能也會有很多年輕人在看,如果我們走入老年大學或者走近你,就是我們這樣一個小舞臺,讓他們看到最傳統最有魅力的廬劇,能夠有這個機會吸引到他,讓大家意識到原來這就是原汁原味的廬劇,原來這就是丁玉蘭和廬劇互相成就的最大魅力。
徽派:能展示一下嗎?讓我們更多的年輕人,看到廬劇原汁原味的魅力。
丁玉蘭:現在可能不行,為什么?我剛剛動了個大手術,還在恢復中,身體沒有底氣。
徽派:明白,您對自己的每一次亮相都有著高要求。
丁玉蘭:在我沒住院之前,我嗓子還是亮得很。87歲演《小辭店》,在舞臺上排的32分鐘,我自己演。
徽派:其實我覺得這也意味著您對于舞臺的尊重,如果我不是最好的狀態,我寧愿不開這個嗓子。
丁玉蘭:我帶徒弟,都有個要求,什么要求?首先你要學會做人,你再來跟我學戲。為什么叫德藝雙馨?德就放在第一,你跟我學戲,你先學會做人,然后你再來跟我學戲,我一定要把你教會。我去年帶了4個,還有兩個沒辦手續,等我稍微身體恢復一點點再辦。
昨天晚上我的三個徒弟都上臺表演了,還不錯。主持人講,也難怪丁老師的徒弟不一樣。觀眾都非常歡迎,因為他們還年輕。還有一個男孩才25歲。現在人才培養很重要,人才非常重要。
新安晚報 安徽網大皖新聞記者 蔣楠楠/文 薛重廉/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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