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皖新聞訊 今年的12月1日,是第35個"世界艾滋病日",距離安徽省白湖監獄管理分局首次對艾滋病罪犯進行收押管理,已有一年。在這里,有些心里的毛刺,無法只依賴科學理論去化解;有時對生命和未來的理解,不能簡單地只用"勇敢"去定義。
一年多來,在白湖監獄,對艾滋病罪犯的監管效果如何?執勤民警需要面對怎樣的壓力?民警和罪犯之間又發生了哪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臨別"晚會"
這是一場特殊的晚會。沒有舞臺燈光,地點在監房內部。主角是一名即將刑滿釋放的艾滋病罪犯。民警做完簡單的開場白之后坐在一旁,聽罪犯講。
特殊的臨別"晚會"。
講什么?別的罪犯講對這個即將刑滿釋放罪犯的看法,即將刑滿釋放的這個罪犯自己講他在服刑期間的感受。
"遇到問題,你總是喜歡急躁!""你就是愛鉆牛角尖,想太多。""你脾氣不好,給人很強的距離感!"……離別之際,大家暢所欲言。
像這樣并不和氣的"臨別晚會",白湖監獄已經辦了十幾場。
作為晚會的"創始人",白湖監獄沐集監區內設監區的副監區長劉偉總是會在開場白里強調,大家評價的時候,一定要講問題,講真實想法,不能就鼓鼓掌、說點好聽的話就過去了。
有時,也會說得臺上的人面紅耳赤,下不來臺。"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劉偉明白,大多數艾滋病罪犯相比于正常罪犯,更加敏感多疑。因為患病、服刑的雙重人生經歷,他們容易將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渴望與外界溝通,但又害怕與外界溝通。
罪犯與罪犯之間的互相評價,會比民警的話更能讓他們印象深刻。所以劉偉一直堅持要把"晚會"辦下去。
"要讓這些艾滋病罪犯明白,自己的性格、為人處世在別人看來是怎么樣的,以后到了社會上,不能封閉自己,才有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劉偉說。
劉偉常說,剝奪人身自由是懲罰手段,改造才是最終目的。罪犯對這里的印象,除了深刻體會到失去自由的痛苦,還有民警們對他們關心和支持。
"我覺得警官就像是個大家長一樣,有嚴管也有厚愛。最讓我感動的是,你們從來沒有嫌棄過、排斥過我們。我在想,一定不能辜負你們,出去以后要遵規守法,好好生活。"一邊說著,淚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臺下傾聽的罪犯,也紅了眼眶。
"不是艾滋病人,可能很難體會到這種心情。"劉偉說,他鼓著掌時,鼻子也會酸酸的,欣慰、心酸、感動幾種情緒交雜著。
"倔老頭"服管了
艾滋病罪犯陸某是一個"倔老頭"。因患有艾滋病,家人與他一直保持著距離,兒媳婦更是不允許他接觸自己的孫子。所以,陸某的性格逐漸變得乖戾孤僻。
一次,在病友的唆使下,他以艾滋病人的身份參與到非法討債活動中,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判刑,被關押到了白湖監獄。
"剛來時,他走路都要別人攙扶。"沐集監區專管監區支部書記謝華偉回憶,陸某年歲已高,加之平時治療不夠積極,身體看起來比較虛弱。陸某曾直言,自己是"活不出去"了。
"他身體虛,性格還別(倔),一開始我們也很頭疼。"謝華偉說,和全監區的罪犯都處不好關系的人,陸某是頭一個。吃飯時要和其他罪犯爭,洗澡要和其他罪犯爭,就連吃藥排隊,他也能和其他罪犯吵起來。
謝華偉正在工作。
"我會很嚴肅地批評他這樣是不對的,要遵守監規監紀;但又不能太嚴厲,怕他一下受不了,這個度很微妙。"謝華偉的"恩威并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對陸某的積極治療和營養調節,陸某的身體逐漸得到恢復。
"現在吵架都比以前有勁了。"謝華偉開玩笑地說,陸某身體慢慢好了以后,心態也逐漸在轉變。上周,在民警講評會上,"倔老頭"還主動舉手回答問題,和其他罪犯的關系也有所緩和。
"‘倔老頭’還是比較服我們的,他犯‘倔’,我們講話,他愿意聽。"其實,謝華偉心底里對陸某還是比較同情的。"沒有這個病,他也許不會走上犯罪的道路。"
接下來,監獄民警要對陸某進行普法教育,普及國家對艾滋病人的相關幫扶政策。"我要讓他知道,現在的社會包容度,已經不同往日了。只要遵紀守法,潔身自好,艾滋病人同樣能正常過好日子。"謝華偉說。
"會怕",更會繼續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口水噴到了我的眼睛里。"說起這些令人膽戰心驚的經歷,曾任沐集監區專管監區支部副書記的陳霄漢,竟是云淡風輕的語氣。
陳霄漢記得,那次一名艾滋病罪犯描述著自己和另一名罪犯發生口角的經過時,因情緒激動,唾沫橫飛。
"我知道他的病毒載量不高,檢測結果也確實沒事。"陳霄漢說,雖然自己沒太在意,但這件事發生后,他一再提醒監區民警:不要離情緒激動的艾滋病罪犯太近。
在管理艾滋病罪犯時,很多經驗都是民警一次次"親身實踐"總結出來的。
白湖的夏天,蚊蟲多,陳霄漢和同事身上,一不留神就會出現蚊蟲叮咬的紅包。
"理論上說,如果想達到艾滋病傳染的程度,需要500只蚊子同時叮咬艾滋病罪犯,然后這500只蚊子再集體行動,去叮咬正常人。"陳霄漢說。
"蚊子到身上,不拍打,輕輕地吹掉,心里就沒那么膈應。"除了做好蚊蟲消殺工作外,陳霄漢還和同事們總結出了這么一條"經驗"。雖然有科學背書,但心里的毛刺很難用三言兩語撫平,只能靠民警自己慢慢適應。
白湖監獄對艾滋病罪犯的監管,一直是堅持民警入內管理,因此,暴露的風險相對也會提高。"風險大,收益也會大,這些艾滋病罪犯敏感多疑,如果不接觸,改造會很難推進。"
陳霄漢正在檢查內務衛生。
"想要化解‘心結’,不能敬而遠之。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更要讓他們感覺到民警的一視同仁。"陳霄漢說。
談心、談話、批評、教育……要讓他們徹底認罪悔過,沒有隱患地回歸社會,靠的不是醍醐灌頂,而是日積月累的"攻心"。
效果到底怎么樣?一封封真情實感的感謝信,里面感激、悔恨、希望并行的言語,就是最好的答案。
"你和這些人朝夕相處,不怕嗎?"逢年過節,陳霄漢總是會被家人朋友"點名提問"。
"確實會怕,但我的覺悟就是,這事總要有人做。我來做了,就要認真把它做好。"陳霄漢這樣回答。
吳一然 大皖新聞記者 汪艷(安徽省白湖監獄管理分局供圖)
編輯 陶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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