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五一小長假之后，豆瓣開出7.4分的夢工廠動畫《壞蛋聯盟》，開始了逆襲之路。動畫電影顛覆傳統認知不是新鮮話題，《綠野仙蹤》里面有三個角色，沒頭腦的稻草人、沒有心的機器人和沒有膽量的獅子。這個設定應該是非常反叛的，實際上在所有動漫電影里，宮崎駿絕對是最深刻的導演之一，譬如他真的讓千尋的爹媽都變成了豬。

在二維動畫的黃金時代，美好世界是主題，但隨著觀念演進和技術進步，視角變化和角色反轉，打破思維慣性成了成功的關鍵。優秀的動漫，只是一種呈現方式的不同，絕對不是只面向孩子的。童話，本來就有殘酷的一面。但是我們不過多談論今敏，也不過多談論越來越奇崛的歐美繪本，說的還是大眾一點的。

從“當事人”的角度出發

小臺燈蹦噠蹦噠出來歪著頭，皮克斯必須被拿來和喬布斯聯系在一起，迪斯尼當年看不起，后來差點買不起。技術沖擊各行各業，歷史的車輪滾滾而過，已經很難準確描述《玩具總動員》橫空出世時，那些手繪一幀一幀的傳統動畫師的心理。吳迪和巴斯光年，不恰當的比喻是：就像《小島驚魂》。從玩具的角度出發去看孩子的世界，就像后來怪獸電力公司的工作居然是嚇唬孩子搜集惡夢作為能量，

國漫也有很多高光時刻，譬如《哪吒鬧海》里哪吒自刎那一段，也非常燃，情緒到了，氣氛到了，回頭想想確實很多寓教于樂的往事，但那部《雪孩子》也是換位思考，你可記得里面還有一段雪孩子的冰上獨舞，想想是不是浪漫主義的高級。淘淘得救了，地上只剩下葡萄、胡蘿卜和秋葉，一個殘留的童年。

當然這個還不是最震撼人心的，2006年一個美國大學生的畢業作品《無翼鳥》，完美詮釋了什么叫短小精悍，比王家衛的解讀要硬核得多。當它起飛時，閉著眼飛行時，鏡頭從豎屏變成橫屏，墜落就變成了飛翔，此處當有《隱形的翅膀》作為BGM。其實說起來，國漫之光《大圣歸來》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是這種角色轉換和認可，猴子就要真的像只猴子。

一拳打破“刻板印象”

當年斯皮爾伯格和人一起創建夢工廠，野心勃勃，但走著走著也就被資本收割了，斯皮爾伯格這些年也多多少少有點讓人失望，尤其在老伊斯特伍德面前。但夢工廠的《怪物史萊克》絕對是可以和《玩具總動員》叫板的系列動畫，沒有美女與野獸，只有野獸與野獸。心里有野獸，看上去是不是野獸不重要，心里沒野獸，看上去是野獸居然也就浪漫了。觀念雖好，最后確實也只剩艾迪墨菲配音的那頭驢了。

成見是危險的，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去野生動物園就沒見過熊貓上竄下跳，實際上雖然花木蘭入選了迪斯尼的公主俱樂部，但《花木蘭》和《尚氣》都不是很被東方人認可。《功夫熊貓》則不然，這又是夢工廠這個廠牌的功勞，熊貓的國際聲譽確實又大漲了一節——雖然他和一個賣面條的禽類過于親近這事很可疑，但阿寶已經很東方。

同樣獲得觀念解放的還有老鼠，當然你可以說迪斯尼的米老鼠難道不是先驅嗎？當然，嚴肅的說，貓和老鼠簡直就是跨越時空的史上最強好朋友，比大雄和哆啦A夢高清還深。但在《美食總動員》里，閑人免進的后堂里的大廚變成了老鼠，《料理鼠王》就是《美食總動員》，“總動員”是皮克斯動畫中譯簡陋版。電影真是造夢工廠，老鼠薅頭發遙控做飯，楊紫瓊最近那部口碑爆棚的《瞬息全宇宙》也有致敬環節。

“英雄”需要重新定義

《超人總動員》一聽，沒錯，又是皮克斯，當你后來發現漫威宇宙準備收官的時候——包括DC的正義聯盟，是可以著力表現一下超級英雄的中年危機的，超人也一樣，龍生龍鳳生鳳，超人的兒子天生會打斗。合家歡之外，《超人總動員》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超人老爸的那輛迷你汽車，和它帶來的喜劇感，不說英雄遲暮，但不是每一個地方都像哥譚，都隨時要向天空映射一個蝙蝠俠的標志。

有皮克斯的地方就有夢工廠，夢工廠的《超級大壞蛋》更進一步闡述了《超人總動員》的困惑，惡棍沒有智商是不行的。當超級大壞蛋終于如愿以償打敗了飛來飛去的偶像派超人，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沒有正面人物，大反派也就不存在了。這個一體兩面硬幣正反面的認知讓壞蛋陷入了沉思。而這個想法，反之也是成立的，正邪不兩立，這話是不是就有也問題了？

接著還是刻板印象問題，這兩個動畫片對于傳統認知的改變相當勁爆，皮克斯的《瘋狂動物城》和正在影院熱映的夢工廠的《壞蛋聯盟》。這一次高下立現，《瘋狂動物城》無懸念珠玉在前的完勝者姿態，相較《壞蛋聯盟》五大傳統惡棍集體洗白，《瘋狂動物城》狐貍和兔子一言難盡的曖昧關系，只能用深刻和驚心動魄來形容。飛舞的蚊蠅和超慢的對白是還原，但羊市長的深度潛伏，又把故事引向深入。

驚為天人的成人動畫

這個小標題有點聳人聽聞，所以循序漸進一下。其實很多動畫短片都讓人唏噓不已，包括充滿哲思的《平衡》和充滿解構精神的《睡美人》，前一個徐崢拍《港囧》借用過，后一個怎么說呢，睡美人沒有醒，不是病了，也不是在等快馬加鞭趕來的王子，而是因為：鬧鐘還沒響。動畫短片充滿了很多高手的奇思妙想，可以循著各種獎項餓補一番。

在我個人的觀影感受里，有三部半動畫電影堪稱神作：《機器人瓦力》、《千與千尋》、《瑪麗和馬克思》，以及難以名狀的《螢火蟲之墓》。我個人覺得，所有討論人工智能的電影在《機器人瓦力》面前，都顯得啰嗦；《千與千尋》在我心里就是所有孩子，經歷一切成人世界的溫暖與荒涼之后，長大之前的最后一首童話史詩；《瑪麗和馬克思》充分顯示了粘土動畫先天的笨拙優勢，它緩慢，樸拙，克制，冷靜，又因為這些原本的劣勢，最終展現出那種安靜的力量，那種石黑一雄筆下，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深淵，很難說，這電影有一個溫暖的結尾。至于《螢火蟲之墓》，每次說到這部電影，我只說它的開頭：昭和二十年九月二十一日晚，我死了。這是一部動畫電影該有的開頭嗎？咱就不說帶著虛妄的滿足離開這個世界的想法了。講真的，看完有點不適。（蔣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