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新聞訊 8日下午,知名漫畫家榆木先生做客由古井貢酒年份原漿古20冠名的大皖徽派直播,現場分享了自己的從藝之路。榆木表示,很怕別人稱呼自己為漫畫“家”,而一路走來,自己也更傾向于用筆觸去記錄那個回不去的鄉村。他說,自己不想有過于閃亮的“漫畫家”的稱呼,如果有可能,他更想一路走下去,成為“榆木先生”這個藝名的后綴,一個“先生”。
榆木先生很“榆木疙瘩”
成為“先生”是我的理想
徽派:榆木先生這次來做客徽派,特意為徽派創作了一張小作品,“安徽人的文化和精神家園”,能給我們解釋一下這張作品嗎?
榆木:當時馬老師和我說希望能給徽派創作一張作品,那首先要對“徽派”有所了解,“徽派是安徽人的文化和精神派對”,剛拿到這個命題的時候我很緊張,怎么去理解這一行字。想了很久,畫一個人不如畫一群人,這是一群人的“徽派”,所以就畫了這張作品。
徽派:這里面有你嗎?
榆木:以前畫畫,會把自己放在一個角落里做一個標記。徽派是一群人的對話,我把自己的漫畫形象也畫在了里面。
徽派:“榆木先生” 這是一個有趣的名字。我的刻板印象中,這是一個老派的形象,再看您畫里的形象,還是有反差,很萌的。
榆木:我比較木訥,話很少,這個稱呼比較符合自己。我小時候確實不愛說話,呆頭呆腦的,家鄉話說這種人是“榆木疙瘩”,我說不如就叫這個吧。
徽派:為什么要加個“先生”?
榆木:當個先生嘛是個理想和目標,我平時還是叫榆木,哪敢叫先生。有些女性被稱為“先生”,那是很厲害的,比如宋慶齡先生、楊絳先生。魯迅稱許廣平為廣平兄,她們都是很值得尊重的人物。我想這輩子能當個先生,就很值得了。
徽派:所以這個稱呼是有自己的愿景和想法的。那可以說是你的終極目標吧。
榆木:可以這么說。
徽派:畫畫這個東西,尤其是漫畫,感覺和小時候的涂鴉能聯系起來,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選擇了這條路?還是說父母一直都很鼓勵你走這條路?
榆木;小時候都是胡亂畫,感謝父母沒有阻止我。我家小時候很窮的,能拿出一張紙給你畫畫就很不容易了,那時候英雄鋼筆一塊五,一瓶藍墨水,想到什么畫什么,看到什么畫什么,逮到什么是什么。很多人說不敢畫,其實你不要害怕,小學時我所有作業本上全是畫,每次一考試,老師就會發一張白色的紙,那個紙畫畫太好了。一年級92塊錢,二年級94塊錢,會發本子,白面本畫畫特別好,我就會用帶格子的語文本數學本和人換白面本,畫完了想辦法去換紙。
徽派:父母從來沒有阻止過你畫畫嗎?
榆木:也有怨言。說再這樣下去就完蛋了,但是我自己一不小心覺得自己還是沒完蛋,當時就是想畫畫。
畫畫給我滿足感和知足感
畫畫的紙必須是“干凈的”
徽派:你說你小時候話很少,那時候畫什么最多?
榆木:雞下蛋,(還有)廟里面的菩薩。廟里捏神像,我也跟著捏。我把自己頭發剪下來黏在神像頭上,那時候還知道捏泥人不能在太陽底下曬干,要在陰涼地晾干。做這些事情,讓我很滿足很快樂。
徽派:那種滿足是體驗到的最大樂趣?你是80后?
榆木:嗯。因為小時候確實不愛說話,就扎在那畫畫,玩石子,在地上隨便畫。從小喜歡的紙一定是干干凈凈的,一張白紙我絕對是洗過手才去碰它。紙上不會有手印和油渣,我會用各種東西跟人換白面紙。
徽派:其實還是對畫畫有敬畏的。自然的天性里就有,那時候你就想過吃這行飯?
榆木:沒有。上高中的時候,跟我媽去棉花地,抬抬頭看看,天!滿地的人,都是汗,面朝黃土背朝天多難受,我說我再笨也要上學,那時候周末絕不回家,就在學校畫畫,看著是懶,但懶也要懶出個名堂。
徽派:也不是那么苦,那時候還是畫畫,藝術之路是吃定了。
榆木:時代也在變。我上高中的時候,后面大專、中專就不包分配了。我喜歡看書買書,上大學以后也養成了這種習慣,一個星期只要沒別的事就泡在圖書館里,到處找畫畫材料,高中畫的最多,大學里想盡辦法去弄畫畫材料,大學畫畫是最省材料的。
徽派:這些都是你自主的嗎?
榆木;父母只是默默支持,當然也會潑冷水。父母不理解,不懂畫,畢竟是農村的嘛。覺得上大學就能掙錢就能有好工作有所回報,我走這個路,家里就太失望了。他們壓根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去找正兒八經的工作,最后只有我自己一咬牙,得了唄,畫畫吧,一直畫到現在。
徽派:父母默默的支持指的是什么?
榆木:他們從來不干涉我畫什么,從來不說別畫了。有時候會夸我畫得好,說你給姥姥畫個神仙,有時候就把自己也畫進去了。
徽派:你是咬著牙堅持下來的。你大學學的什么專業?
榆木:工業設計。
徽派:挺好啊。是一個很紅的專業。
榆木:慘就慘在這里。高中我都是跟著班主任蹭飯吃的,畢業的時候班主任說,你不是我學生里成績最好的,但卻是最努力的一個。你這條路走下去很艱難,但是走一段人會少一半,后面會繼續少一半。他說希望你大學繼續走下去,大二能辦個展覽。到了大一我就辦了展覽。最難的時候,連續幾個月,米飯泡著免費的湯吃。那時候父親出了點意外,后來班主任給了兩百塊錢生活費,最難的時候才算撐過去了。大四時我才有了一臺臺式電腦,大學里我給很多同學寫作業,掙飯吃,我喜歡替別人寫作業,有免費顏料,有飯吃,多好啊。
找準民俗和風土人情
專心思考“鄉土文化”
徽派:大學那時候有方向了嗎?
榆木:那時候動漫產業剛剛興起,畫民俗鄉土這條路很難走。堅持下來之后,我覺得堅持對了。從2010年到2014年,那個階段沒人關注你畫什么,沒有市場,這種土不拉幾的東西有誰看呢?但是我自己了解了很多我喜歡的鄉土文化的東西,一個地方的婚喪嫁娶,孩子滿月等等,了解得越多越有意思。我這幾年在往這方面發展,也愿意接觸生活。農民最樸素最真實的需要,茄子西紅柿瓜果蔬菜,太常見了,生活是什么,生產是什么,飲食習慣是什么,地方的特色……很多地方在建村史館,而這些都可以用畫的方式加上文字記錄下來。
徽派:這些已經不是漫畫的范疇了,有你對鄉土文化的思考。年輕人都在往城里跑,各種文化的沖擊,對你沒有沖擊嗎?你為什么選擇鄉土?
榆木:人小的時候想逃離家鄉,尤其是農村。長大了,總有個東西牽引著你,到了那里你又痛恨它,怎么就跟不上呢?于是就想去做一些東西。回農村?回不去的。我們回去是去糟蹋和破壞,你理清它的過去和未來才是貢獻。我去的是別人的農村,我覺得我只是僥幸記錄農村。我有次問我媽,你跟我說說農村死了人之后是什么流程?我們電話里聊了一個多小時,聊完之后我會把這些一個一個畫下來。有一次在云南,遇到侗族人結婚,但始終沒有遇到葬禮,就和當地人去溝通,了解。記錄鄉土文化離不開這些婚喪嫁娶。包括出生死亡,一個個銜接下來特別好。城鎮化不也是幾個村子慢慢進化過來的嗎?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有意思,還能展示出來。
徽派:你還有很多身份,觀察者記錄者。這個過程中,你表述的都是喜悅,看到了記錄了很開心,有沒有迷茫的時候?
榆木:小時候畫畫沒想過要干嘛,高中時會想為什么,大學是最難熬的,我在畫什么,我在干嘛,想想這些會想瘋掉,因為要考慮生計。我想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做出一整套一整套的民俗的流程,過生日子的流程,節氣節日啊,下來之后是完整的而不是零散的。其實最開始我不敢在畫上寫字,后來想到什么畫什么就記錄下來。去年在河南,畫那邊的人文這塊兒,咱們村多少年歷史,靠什么為生,經常吃什么,有什么民間活動,我把它畫下來,展覽出來,我自己都覺得蠻好的。
徽派:當然,畢竟有投入和情感的灌注。作為外人,我在看你作品的時候,可能大家也會很容易聯想到,豐子愷先生,你有沒有模仿過還是你們恰巧撞到一起去了?你會遇到這樣的質疑嗎?
榆木:質疑太多了。以前有人說的時候,我就會去改變。我也在反復思考這個問題,最后還是覺得還是甭看了。其實我不是專業的,而且我也不會臨摹,我所有的東西都不會一模一樣的,我從來不去學習畫畫。
徽派:技藝方面沒有研習過?
榆木:學不了。沒老師,也沒人教。有一次在北京做展覽,因為想到哪兒畫到哪兒嘛。后來一個看展覽的老太太留言說,這個(畫畫的)老先生還活著么?我看了當時就很感動,在下面留言:還活著。我有時候也很詫異,自己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嗎?可能很多事情我也經歷過,可能我更像一個記錄隨筆的人。
徽派:以前叫少年老成,現在看你漫畫里的趣味和智慧之光,這種幽默是天生的嗎?看著好像很輕巧的樣子,應該不是半小時就能搞定的。
榆木: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想畫畫的人,逮到就畫,想到什么寫什么,用自己的方式記錄自己的東西,慢慢會發現,自己也會很欣慰,這個畫得不錯,那個畫得不賴,還有小語言了。
對“漫畫家”身份有疑惑
用漫畫講文化很有意思
徽派:時時刻刻觀察記錄的習慣是很重要。你在很多訪談里也聊過,你好像對漫畫家這個身份有疑惑。現在呢?
榆木:現在還有。“家”是分類的,藝術家,漫畫家,作家,種類太多了。我是沒有門類,自己瞎畫的,叫“家”很慚愧。我沒有門派,整天想到什么就畫什么。我越來越偏向于記錄別人不愿意記錄的東西,現在越來越多人看過去,我用漫畫去講文化是不是更有意思。文章讀不懂,我會看有沒有畫面感,我給書配圖的時候,我得下多大的工夫,讀完一本書才能找畫面感。我現在不愿意干這個了,還不如自己造本書呢。
徽派:你也有自己的思考,身份認同的困惑會讓你迷茫嗎?
榆木:這個和上樓梯是一個道理,上一步累了停下來歇歇,一抬頭三十層還遠呢。什么叫有用,什么叫沒用,不考慮。抑郁的時候會想畫不了了,沒事我就跑出去轉轉,經常卡殼,畫這個畫不成我就畫別的東西,這個風格畫不好我畫另一個風格,累了畫點復雜的,一筆一筆勾,輕松的時候畫點輕松的,表達一下現在的心情,不挺好的嗎。
徽派:解決矛盾的方式還是畫畫,還是很堅定的。
榆木:這條路不迷茫。活著不容易,干嘛不畫呢。前年開始往鄉土上靠,現在更堅定了。挺可惜的,有些東西被磨滅之后,想想挺劃不來。今年過年,我在老家逛廟,為什么放這個神,為什么放那個神,每個都有寓意,人總要找個理由聚會嘛,所以就有廟會了。
徽派:身邊的人對你的評價有變化嗎?
榆木:大家會說,這人吊兒郎當亂逛啥呢?看人打牌,等著人崩玉米花,看完就回家,畫下來。一群老年人在廟里曬太陽,這個畫面也有意思。今兒怎么那個老頭沒來,可能生病了或者不在了,農村的很多語言很有技巧性,也可能很直白,沒有繞繞彎彎的,他們的語言,對過去現在的記憶,就是聊這些,就是好玩。
徽派:最后一個問題,你希望你的讀者看你的作品能看到什么?
榆木:看到真實的東西。我為什么把自己像笑話一樣講出去,畫就是記錄自己看到的生活,我這輩子傾向用自己的畫去記錄發生的故事,身邊的人物和我想做的事。回到農村好好做一套農村的東西,把當年逃跑現在想回去的感受弄一下。
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新聞記者 蔣楠楠/文 薛重廉/攝
編輯 許大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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