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新聞訊 鄭和寶船、西班牙古戰船、渡江戰役紀念船、合肥艦……介紹著自己一手打造的寶貝,今年68歲的"船模大王"吳培開心得像個孩子。從愛好到事業,吳培憑借過人的天賦和辛勤的努力,把沉沒在歷史文化長河里的一艘艘古船"打撈"了上來,并賦予了它們真實且動人的模樣。上周,徽派走進吳培位于合肥塘西河畔的船模技藝傳習所,聽這位省級非遺傳承人聊一聊并非"一帆風順"的船模人生。
吳培向徽派主持人介紹自己做的船模
長江邊長大 對船有特殊情結
徽派:最初對船的印象怎樣?
吳培:我老家南京,從小在長江邊長大,中學就在秦淮河支流三岔河邊上,旁邊還有古城墻,翻下去就是沙灘,風景很漂亮,電視劇《桃花扇》就是在我們學校旁邊拍的。小時候經常在江邊游泳,看到很大的帆船漂來漂去,有時候還爬到船上,讓它順帶一段我再游回來。所以我兒時對帆船的印象很深,現在再也看不到了。我喜歡歷史,又特別喜歡制作東西,船是中華民族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的一個載體,船對我來講非常重要,研究船就是研究歷史。小學時候,因為我經常到玄武湖去玩,就用一塊小石頭刻了一個湖中的小船,爸爸夸我有天賦,講我動手能力強,還有一定的造型能力,不聲不響地一兩個星期就把船刻出來了。
徽派:看來爸爸是鼓勵為主的,您也受到家庭影響了吧?
吳培:我父親是個知識分子,也喜歡動手,特別喜歡做船模,他在英國、日本留過學,從小就聽他講船上的故事、海上的生活,所以我對船的情結也跟父親有關。他告訴我,船特別大,上面吃住玩的都有,遇到風浪會非常危險,這些給我的印象非常深。
徽派:小時候就是純粹愛好,也沒有美術功底,完全是自學成才。
吳培:就是愛好動手,喜歡動腦子。12歲時我給母親刻了個圖章,上面是個小獅子還踩了個繡球,現在還保留著。因為刻得非常像,當時還在學校展出,獲了第一名,得到了校長的表揚。
“船模大王”吳培
從愛好到事業 一心只想做好船
徽派:從愛好到把它當技藝來傳承,這中間有轉折嗎?
吳培:開始就是做著玩,大了以后也學會了不少技藝。有一次我做了個雕塑像,被美術大師韓美林看到了,他聽說我沒學過,也沒人指導過,就說,這就是天賦,以后好好發展。20多歲的時候,我以專業第一的好成績考上了合肥工藝美術廠,當時據說考進這里比上大學還難。我們單位是花園工廠,環境非常好的國營單位,經常接待領導和外賓。雖然當時戶口不在合肥,但因為技術好就被破格錄取了。我記得考了三項,木雕、油漆和木工。木工人家用三個小時,我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打了一張小凳子,我速度快,考了第二名,木雕和油漆都是第一名。當時我們書記就說,這種人不要要誰啊。在工藝廠,我的技術和才能全部展現出來了,雖然一開始只是個學員。
徽派:進廠之后,是不是覺得船承載的更多了?
吳培:在工藝廠的時候我做了一些船,還出口到美國,但是不多,因為我們有十幾個品種,船只是其中一部分。從學員到廠長,我學到了不少技術。因為做船需要的是綜合技術,木工,造型,空間感,專業做舊等等,有一定難度,也有很多東西值得研究。我是一邊自學一邊請教,多跑多看書多研究,然后在做船時就可以得心應手,技術都能發揮出來。
徽派:什么時候意識到必須做大做強的?
吳培:90年代初,廣東一家很有實力的裝飾公司要做一艘海盜船放到開業典禮上,他們當時找了北京、上海、蘇州很多地方,都說中國船可以做,歐洲船做不了。偶然找到我們書記,就介紹我去,他們經理在看了我的一些作品后決定請我做,而且時間很緊。我當時膽子很大,雖然從來沒做過,但還是接了,用了40天時間完成了,熬了不少夜,才能發揮到極致了。他們經理看了,非常激動,說太好了,你干脆別在合肥干了,到我們公司來吧。但是當時我并不想做裝飾,但這讓我很有信心了,暗下決心,船一定要好好做下去。2004年我在做了西班牙古戰船以后,得到不少媒體的關注和重視,有一次回南京老家,當時制造鄭和寶船的明朝造船廠遺址就在我們學校城墻下面被挖掘出來,學校那里建了個寶船公園,聽到消息我趕緊回去看看。剛準備買票,后面有個人拍拍我肩膀,問我是不是做船模的?我說你怎么知道,他說他是這個公園的設計師,在電視上看到我,印象很深,一下就認出來了。他們當時還借用了別的工藝美術大師做的船擺在這里,說早知道請我來做就好了。他向我詳細介紹了鄭和寶船是怎么挖掘出來的,也帶我參觀了別人做的寶船,回來我就做了鄭和寶船,沒有任何金錢的誘惑,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懷舊情懷和愛好。當時正好趕上鄭和下西洋六百周年,新聞媒體都來了,轟動了一陣。
吳培的船模技藝傳習所
小船模大文化 乘風破浪不回頭
徽派:船模前加了"吳氏"二字,跟其他人做的有什么不同?
吳培:我做的最大的一條船,是放在安徽省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圖》里的大型客船。做出來的時候我非常滿意,所有人也都贊不絕口,評價特別高。我把船運過去的時候,他們都下班了,燈光還有,船背后是省博物院專門請人創作的一幅巨型畫來襯托我的船。我很累,坐下來欣賞著此情此景,我淌眼淚了。吃了這么多年苦,我從來沒淌過眼淚,那次我激動了。我好像穿越時光回到古代,五千年文明太偉大了。我總在想,這船是怎么造出來的,怎么設計得這么漂亮這么完美,現代人設計不一定能有這么好。這條客船這么完美,結構上,造型上,美觀上,實用上,無可挑剔,我感到我們的祖先特別了不起,我干了一件應該干的事,這條路走對了,祖先的東西一定要很好地傳承下去,這是民族的靈魂,沒有這個根,將來怎么能行,必須留住它?,F在我的年紀大了,時間感覺越來越緊了,所以傳承對我來說是每天都在考慮的問題,我帶了不少學生,小學的中學的大學的都有,包括我的女兒吳婷。剛才你們也看到了,吳婷在縫帆,這是單獨的技術制作,是船模上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一帆風順嘛,這個很講究。從選布,上漿到做處理,還要把布條加工成像面條那樣細,把它和中間的粗繩子縫得融為一體,形成弓形,有被風吹的自然形狀,有質感有動感。我也是安徽藝術學院的客座教授,也到學校講課。古代文明智慧留下了很多,但實際上失去的也非常多,我有這個條件和能力,為什么不去做呢?我跟船很有緣分,做船吸引我的地方,它代表的是歷史,現在挖掘的只是冰山一角,還有很多更重要的工作等著我們去做,比如曹操的古戰船,李鴻章的北洋艦隊,我打算做北洋艦隊的一套船,十幾條全部做出來,展示給后人看。還有劉銘傳,當年保衛臺灣的浮船,我打算明年做幾條出來。船與歷史重大事件的發展息息相關,從生活上來講,船在交通運輸上占了60%以上,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未來更是這樣,船文化太重要了。
徽派:船的魅力一步步牽引著你,讓你不愿回頭。
吳培:不回頭了,房子都賣掉了,用來租場地、買木料、買工具、買書等。其實做船對我來說最大的困難是設計,因為再難的船我都愿意嘗試,沒有一條船因為太難會把我難住,我不怕吃苦。但是歷史資料太少,要想恢復船真實的樣子很難。比如我做鄭和寶船的時候,沒有哪個專家能說清楚鄭和寶船準確的尺寸和船上的細節,查不到,我還托人到日本去找古船資料,找古代畫家畫的圖冊做參考,再加上我對歷史的理解,自己的情感經驗和藝術修養來輔助于做這條船。我花了兩年半的時間才做好,寶船上面有炮,有6個帆,亭臺樓閣都有,2005年展出的時候非常壯觀,這也是我做船生涯中非常得意的也是非常震撼的一件作品。現在我的傳習所里就有一艘半成品的鄭和寶船,船體部分完成了15%。因為此前的鄭和寶船被武漢長江非遺館收藏了,所以我打算重新做一艘,放在我們合肥的展館里。因為有之前的經驗,估計應該不到一年就能完成了。
吳培與女兒吳婷一起做船
要有文化自信 創新傳承都要做
徽派:您剛才也說到傳承,您覺得其中要努力的部分是什么?
吳培:研發能夠迎合市場的小船,古樸一點的,有寓意的,讓大家都能漸漸認識船的重要性。我三次到武漢參會,三次都被收藏了。比如西班牙古戰船、鄭和寶船,好多市民圍著看,拍照,很受歡迎。所以雖然困難,但是能看到好的一面,有潛在的市場,所以我也更有信心。再加上現在國家對非遺這塊非常重視,所以我們一定要有文化自信。蜀山區政府對我非常重視,合肥市文化館和合肥市非遺保護中心為我提供了一個這么好的平臺,又在水邊,這是我做夢也沒想到的。
徽派:聽說也在開創文創產品,創新點在哪?
吳培: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我腦子不算僵化,還不斷地有新的想法。我們做了一些小的文創產品,很受當下年輕人的喜愛。所以實踐證明,船模是有市場的。
新安晚報 安徽網 大皖新聞記者 李燕然/文 薛重廉/圖
編輯:唐恒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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