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封建社會,林則徐通過觀察三個兒子的特點,進行資質(zhì)研判,覺得二兒子林聰彝適合種莊稼,于是便寫信對老二說:“本則三子中,惟爾資質(zhì)最鈍,余固不望爾成名,但望爾成一拘謹篤實子弟,爾若堪棄文學稼,是余所最欣喜者。蓋農(nóng)居四民之首,為世間第一最高貴之人……”
林則徐勸兒子“棄文學稼”,并肯定農(nóng)民的價值,這是非常了不起的思想。當然,大凡世家營運志在傳代,耕不丟書,賡續(xù)家風,培育讀書種子,使其順時而出,應運而生。至于林聰彝后來在父親去世后被朝廷詔見,拜官授權(quán),吃上俸祿,那是由強大的“官本位”文化及封建世襲制度給他鋪的路。
清代洋務派代表人物張之洞,對兒子的資質(zhì)十分了解,認為其中一個兒子將來走不通科舉之路,“余固深知汝之性情,知決非科甲中人”,便改變舊的學儒仕進的觀念,認為“習武亦佳”,將兒子送到日本武校讀書,這樣“不與汝之性情相違”。張之洞所處的時代,“國事擾攘,外寇紛來,邊境累失,腹地亦危”,他勉勵兒子“勿憚勞,勿恃貴,勇猛剛毅”,務必做一名出色軍人,學成歸國后成為“國家干城之器”。張之洞還有一點,也難能可貴,他告誡其子不要以為自己是一品大官的兒子就高人一等,而要“自視為貧民,為賤卒,苦身戮力,以從事于所學……”
明末學者彭士望,寫信給兒子和女婿,順帶著批評年輕人道:“今之少年,往往情不足而智有余……”難道“智有余”不好?梁啟超不是說“少年智則國智”嗎?原來,彭士望所謂的“智”,乃指機巧、功利,表現(xiàn)為:“專力為己,飾意待人,展轉(zhuǎn)效摹,人各自為,過失莫知,患難莫救……”
作為“易堂”著名講師,彭士望告知青年:“少年須常有一片春暖之意,如植物從地茁出。”不知200多年后的梁啟超讀過彭士望的《恥躬堂詩集》沒有?他的《少年中國說》也將少年比作植物,如“少年人如春前之草”,“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梁啟超在《學校總論》中指出:“世界之運,由亂而進于平,勝敗之原,由力而趨于智,故言自強于今日,以開民智為第一義。”所謂“開民智”,讀書是一有效途徑,但不盡然,許多舊學者、老學究“獨尊儒學”的排外思想形成了他們的思維定勢,如清朝文淵閣大學士倭仁在理學上是個重量級的人物,并且治學刻苦不懈,“用功最篤實,每日自朝至寢,一言一動,坐作飲食,皆有札記,或心有私欲不克,外有不及檢者皆記出。”可是,他卻抵制西學,認為“天文、算學,為益甚微”。
所以,所謂的“智”,學問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而人的思想格局、思辨精神以及認知力比書本知識重要得多。梁啟超寫信給兒子說:“至于將來能否大成,大成到什么程度,當然還是以天才為之分限。我平生最服膺曾文正兩句話:‘莫問收獲,但問耕耘。’將來成就如何,現(xiàn)在想它作甚,著急它作甚?”梁啟超的次女梁思莊在國外學習,他寫信對女兒說:“今年考試,縱使不及格也不要緊……我對于你們的功課絕不責備,要是因為趕課太過,鬧出病來,倒令我不放心了。”
從人的思維結(jié)構(gòu)的復雜性上看,青少年的資質(zhì)與智力是發(fā)展變化的,一般家長確實很難把握孩子的天分而合理指導他們選擇學習、就業(yè)方向。當然,家教是需要的,鼓勵比訓斥好,而身教加言教又比一味的鼓勵好。曹操寫信給曹植:“吾昔為頓丘令,年二十三。思此時所行,無悔于今。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與!”短短的幾句話,先說自己當年的所為,接著說今日無悔,然后筆鋒一轉(zhuǎn),現(xiàn)在你正好處在我當年那大年紀,你能像我當年那樣嗎?點到為止,你自己想去吧。
曾國藩無論從政,還是帶兵打仗,“每日楷書寫日記,每日讀史十頁,每日記茶余偶談二則,此三事者,未嘗一日間斷。”他寫信給兒子曾紀澤說:“余在軍中,不廢學問。讀書寫字,未甚間斷。惜年老眼蒙,無甚長進。爾今年弱冠,一刻千金,切不可浪擲光陰。”曾國藩勸另一個兒子曾紀鴻讀書,就不以功名富貴為結(jié)果導向,他說:“凡富貴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學作圣賢,全由自己作主,不與天命相干涉。”曾紀鴻果真自己作主,不鉆研科舉時文,喜歡數(shù)學,成為一名近代很有建樹的數(shù)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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