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那個枇杷還有嗎?”出差幾天剛回到家,我便迫不及待向妻子要友人寄來的枇杷。“有,給你留著呢!”妻子從冰箱保鮮柜中取出一盤對我說。我小心取出一枚,黃澄澄的果皮上微微浮著一層白霜,恰似江南初夏的光暈凝集而成。輕撫之下,那霜便化為無形。剝開外衣,白玉似的籽實便顯露了出來,汁液豐盈,輕咬一口,蜜漿迸濺,甜中微含酸意,如小童嬉戲于舌尖,引人吮指回味。
枇杷是幾天前友人自太湖之畔寄來的,是著名的蘇州東山白沙枇杷。當時我正在外出差,朋友打來電話,說“枇杷熟了,給你寄點嘗嘗!”謝過友人,便囑咐妻子注意及時收取。兩天后,枇杷到了。妻子電話里說:滿滿一箱新摘的枇杷,金黃如玉,開箱之時,一股清冽香氣騰起,太漂亮了!
說來也巧,那時,妻子正遭傷風之苦,咳嗽頻頻,夜間尤其嚴重,輾轉難眠。她說,那天收到枇杷就吃了七八個,當天咳嗽就減輕了許多,喉頭刺癢輕松不少,感覺完全被果肉柔柔撫平了。第二天,竟已全然康復如初。我心中暗暗驚嘆這小小果實所蘊藏的神力。枇杷在草木之中,本具潤肺、止咳、化痰、平喘之效,可終究是紙上讀來,如今眼見為實,才懂這“藥食同源”的古語竟非虛傳,也應了那句“世界枇杷看中國,中國枇杷問東山”的美譽。
唐宋年間,枇杷常被作為貢品,獻予帝王,人們又賦予其富貴吉祥之意,稱之“吉祥果”。舊時曾見一幅古畫,畫中喜鵲立于結滿碩果的枇杷枝頭,其下題著“喜慶吉祥”四字——正是對端午的祝福。畫中枇杷果實累累,金玉滿枝,喜鵲羽翼舒展,似乎正對著這豐饒時光欣然歌唱,人間美好祝愿,便這般隨鳥羽飛升,縈繞于佳節之上。
前日一畫家朋友正于紙上描繪端午景象,我提起枇杷與端午的淵源。畫家擱筆微笑:“金枇杷,吉祥果啊!端午怎就不能歡喜了?安康與歡喜本是同根生。”他語聲沉靜,如微風拂過枇杷葉面,悄然撥開了積年的塵封。眼前忽又浮現那箱太湖之畔寄來的枇杷:其表覆一層白霜,仿佛歲月蒙上的塵埃,然而剝開之后,內里卻是圓潤金黃的果實,清甜如初。
原來安康與歡喜,亦如這枇杷的內外——避兇趨吉的雙重祈愿,早已融于節日的肌理深處,何須割裂而談?那金黃果肉中飽滿的甜汁,正是先民對人間煙火最深切的擁抱:驅邪清瘴,原只為讓生命更歡實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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