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與苔相遇,總在不經意的俯首間。只倏然一瞥,便被那抹意料之外的綠輕輕濯洗了眼眸。
苔早已習慣了與世無爭的生活,草木蔭蔽的泥壤,風雨侵蝕的巖面,它們都坦然接受,默默扮演拓荒者的角色,假以時日,收獲一層茸茸綠意。
這緩慢細膩的變化過程,很容易讓人想起舊日里待字閨中的女子,纖纖玉手間,翠線青絲翻飛穿引,針腳在空白的背景上一點點凝結成精巧的女紅圖案。后來看一部講述盲人生活的紀錄片,腦海里又隱隱浮現更為貼切的意象:苔的一生,于背陰潮濕中日復一日,無聲摸索,又多么像在用盲文的顆粒書寫著自己的生命!
傳統文化賦予草木價值的途徑,大抵離不開兩種:或入藥濟世,或入文流芳。古往今來,苔實在不怎么引人矚目,偶有筆墨提及者,不過聊作應景的襯底,只有袁枚稱得上是情有獨鐘,還曾專為苔賦詩留名,想來小倉山下的隨園內,應是處處浸苔綠、時時聞詩吟的清幽勝境。人皆好“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兩句,而我以為“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亦妙。苔花學牡丹,難免有攀比附庸之嫌,而暗處青自來,更可見苔之精神:身處逆境,亦不自暴自棄。
當我們流連深山幽谷,陶醉于繁花佳木之余,不妨順便欣賞幾眼那些微小的苔吧。在它們身上,可以讀到最樸素的生命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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