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臘月里的前半段,是我們迎接期末考試的時光,抱著想開開心心過個年的心理,我們鉚足了勁認真復習。待到臘月二十三左右,正式放寒假了,終于不用在冬日里早起了,這便是我的“小確幸”。
忙是臘月的基調,也是年的彩排。臘月二十四是掃塵日。我們家大人小孩齊動手,不將霉塵帶到來年。大人們做大面積的清掃。我擼起袖子擦玻璃,說是擦,不如說洗,水順著胳膊肘往袖管里流。洗掉浮土泥垢,再用報紙擦幾遍。那時逢著大人夸兩句,我便將家具和門一口氣擦干凈。
為了體現自己是“能文能武”的人才,我還自告奮勇給家里寫春聯。我努力模仿大人的運筆。盡管字歪歪扭扭,有的筆畫因用力不均而顯得樸拙,有的字則因結構把握不當而看起來頭重腳輕,但這一副結構不穩的春聯,如春日里剛剛破土的幼苗,稚嫩卻充滿生機。
當奶奶換上新繡的門簾,貼上窗花,就到了置辦年貨的環節。爺爺去肥西鄉下采購些肉食,他蹬著自行車回家,車筐里赫然臥著兩只凍得硬邦邦的老母雞,那油黃的鳳爪捏著蘭花指斜斜伸出車筐,似有所指,讓還在日常起居中懵懂的孩子們頓時驚起,我們也該備點零食啦。
我們來到城隍廟,街上已被裝點一新,路燈桿上掛起了紅燈籠,一串接一串,宛如一條舞動的紅色長龍。一家家店鋪、臨時攤點是春節的報幕員。只見炒貨店里油砂與板栗一起熱烈翻滾碰撞出的熟香熏暖了冷冽的空氣;紅薯片大而薄,表面泛起蜜一樣的金黃,甜滋滋脆生生;瓜子迸發出柴火烘炒的焦香與粗鹽自然的咸香;芝麻花生糖被切得規規整整,細細密密的黑芝麻粒里蹦跶出白白胖胖的花生仁;鮮紅滾圓的山楂球上裹著星星點點的糖霜,像漫天雪花肆意灑落,嫣然可愛。
“食”的事解決了,接下來就想著給自己買新衣了。我們進入城隍廟的服裝專區,這里的衣物檔次不高,但款式時新。我們花百十塊錢就能買件心儀的衣服。選好衣服后,再去飾品店挑選與衣裳相配的頭繩、發卡等,想以嶄新的姿態去迎接新年的到來。
以上過年的事宜安排好后,便忙著做合肥傳統年食了。圓子意為“團圓美滿”,我家愛做糯米圓子。煮糯米時煮硬一點,擱溫熱備用。拌上姜末,添一點生抽、鹽。媽媽左右兩手半握,來回換手,把圓子團在指腹中間滾圓,將菜籽油燒開,將圓子滾下油鍋,“哧”的一聲,熱鬧歡騰。炸物的香氣輕柔地纏繞著每一個角落,將年的韻味編織進生活的紋理中。在里屋看電視的我妹抗拒不了誘惑,跑到灶臺前找我媽要一個圓子吃。圓子很燙,她邊吃邊吹,說道:“圓子的味道第一口最好,外皮嘎嘣脆,內仁綿密。”
還有蛋餃也是年食里的“壓軸菜”。媽媽找出家里的一個長把湯勺,煎之前先在勺底抹一點豬油,防止粘勺子。將調好的金燦燦的蛋液,倒在勺子上,看著蛋液均勻地涂滿鐵勺的內壁,不多一點,不缺一角,用手腕的巧力微微一轉,放在爐上加熱一小會,勺子底部的蛋液漸漸凝結成赤黃色。填入肉餡,用未完全凝固的蛋液的粘性將其自然封口,餃子就成了。我也幫著媽媽做蛋餃,不是蛋液倒多了流淌出來,就是蛋皮未能完整成型。
仿佛一轉身,除夕就在眼前。在辭舊迎新的爆竹聲中跨進正月,一個花紅柳綠的春天已經在路上。
時過境遷,現在物質充裕了,娛樂活動也變得豐富多彩了。但那段溫情的歲月,卻從未走遠,一如冬日的暖陽,照進我們的心底,行走經年,仍溫暖如初。
請輸入驗證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