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年齡大了，又腦梗，行動不便。平日里，表姐照顧她的飲食起居。每周三四次，給母親請安，成了我生活日常。 

母親幾乎不出門，整日窩在沙發上。她胃口好，還喜歡吃肉，越發胖了，沙發都坐凹了。從健康角度，我真心希望她能瘦下來。人說：“千金難買老來瘦”。我建議表姐：“要控制她吃肉，多吃些素食。” 

表姐說：“都這么大年紀了，想吃就給她吃嘛。” 

想想也是，隨她去吧。但讓人頭疼的是，每到換季，過去的衣服都穿不上。最近給母親請安，見她身上套了兩件內衣內褲，在電火桶里焐著。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人心疼。一問，之前穿的冬褲，腰和臀圍都小了；毛衣腋窩那個地方，手臂套不進去。市場買不到她的型號，我量好尺碼，趕緊跑到裁縫店，私人定制，為母親做了羽絨褲和羽絨背心。 

現今，看電視是母親的生活重心。湖南衛視從上午八點半到下午五點，反復播放《夏家三千金》《妻子的誘惑》等老劇，它們填滿了母親寂寞的時光。 

進屋后，我會忍不住說：“這些劇你都看幾遍了，還在看，不厭嗎？” 

“沒事干，消磨時間。”母親帶著一種近乎討好的笑容。其實，我只是隨口說說，并沒有責怪的意思。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說話做事開始看我的臉色了。當年那個風風火火，性格強硬的母親呢？屋子里彌漫著暮氣，電視柜旁邊那盆幸福樹，油綠發亮，為家里增添了些許生機。 

接著，我幫母親捶捶背，揉揉僵硬的腿，問問她的身體近況。 

“這廂可乖呀？” 

“乖哦。” 

“晚上睡得可好？” 

“好得很，清早三四點鳥就開始叫，我就醒了。” 

“腿怎么樣？有勁不？” 

“還好，我能自己上廁所。”說完，她要起身，堅持不要我攙扶。母親體量大，身體負荷重，站起來，需要費一番功夫。她雙手撐住沙發，開始發力，我屏住呼吸，心里默數，一，二，三，等她終于穩穩當當站起來，緩慢走到衛生間，我輕輕吁出一口氣來。 

“老了，不中用了。”母親嘆口氣，那是暮年之人常有的茫然無助的軟弱。對步入晚年的母親來說，能自主上廁所，就是人間最幸福的事情。

而后，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聊聊家事、外面的新聞、熟人的八卦。每當聊得津津有味時，母親便催我：“你回去吧，忙你的事去。”如果是下午去請安，我會幫她泡個腳或洗個頭、洗個澡，再回去。 

表姐說：“你來看她，陪她說說話，比吃藥還靈。”當時，我的心情混雜著感傷、悲涼和無可奈何交織的復雜情緒。 

母親老了，物質需求肉眼可見地下降，吃穿用度也有心無力。給母親請安，陪她坐會兒，即使不說話，也能產生情緒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