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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青石板街有近二里的長度,不怎么寬,街這邊喊人,街那邊應。街面由一塊一塊的青石板,犬牙交錯地鋪成,也間有大麻石。青石板街的東西兩頭各有一橫街,鄉人稱為東橫街和西橫街,又有沈巷、宣家弄橫貫其中,青石板街因此而呈王字形。
查歷史典籍可知,由宋以來這里可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青石板街上有旅館、飯莊、學宮和孔廟,有瞰江亭、縹緲臺、翠云亭、立射亭等,成江南一方之勝景。
早上,是青石板街最熱鬧的時候,來自農村的各類蔬菜,肉案、魚攤和一應小吃攤位都已在青石板街上各就各位了。叫賣聲和吆喝聲,嘈嘈雜雜,人人都扯著嗓子說話。窄窄的青石板街上熙來攘往,沸反盈天。那場景倒頗似《清明上河圖》中的一段,仔細一想,北宋張擇端描繪的不就是市井民俗的生活形態嗎?
油條鋪是我兒時的最愛。一根油條,當時是二分吧,可當時普通人的月收入也就幾十元。別看只是兩分錢,如果天天一根油條,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那時我們家人口多,收入低,母親過日子又很“摳”。早上要想得到這一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為和母親爭這一口的“蘑菇戰”,成了我兒時和母親的常規性“交流”。以致如今,我還好這一口。
早市收場了,沸騰的青石板街一下子冷清了。長長的街面上只有幾家熟食鋪在營業,東街的宣家板鴨鋪前已站滿了食客。
宣家板鴨在青石板街頗有名氣,鹵味純正,湯汁鮮美。最值得稱道的是宣師傅的刀工,一只或半只板鴨在他的刀下被分切后每塊都不到一個厘米厚薄,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碟子里,澆上鹵汁,撒上蔥花。白白的肉,黃黃的汁,綠綠的蔥花,怎能不誘惑你的味蕾呢?
宣師傅刀切牛脯的功夫更是了得,一塊牛脯放在案板上,只見他左手按住牛脯,右手操刀,隨著“啪,啪,啪”的刀剁案板的聲音,瞬時,一整塊牛脯被他分切成薄薄的一片片。記得父親就喜就著這薄薄的牛脯,呷點小酒,很是享受。父親會夾起一兩片讓我品嘗,可這薄如紙片的牛脯放入口中,怎么也不解饞。我會趁父親不注意,用手抓上一小撮,足有六七片吧,放到口中,這才稍稍解了饞。父親笑著說:“你這是豬八戒吃人參果——食而不知其味。”
西街和中街各有一個中藥鋪,西街中藥鋪的主人姓殷,東街中藥鋪的主人姓古。印象中殷家藥鋪有比較高的臺階,古家藥鋪的鋪面比較大。藥鋪的柜臺很高,中藥材櫥柜的抽屜內,分門別類地盛放著形形色色、藥效不一的中藥材。早市過后,中藥鋪的經營也算正式開始了。
那時沒有電扇,更沒有空調。一首童謠說得好:“扇子扇涼風,扇夏不扇冬。有人問我借,要過八月中。”扇子是人們消夏解暑的唯一工具。白天熱,夜晚也熱。夕陽西下時,家家都只有搬出竹制的涼床,擺在青石板街上,一家家的涼床接龍似的,幾乎無間隙連接,中間只留下僅容一人行走的通道。
那時,街上沒有路燈,到了晚上整條街都是黢黑一片。白天都是房門大開,鄰居互相走動,可到了晚上卻都關上了房門,很少有人走動。姐姐比我大七歲,她小時候喜歡看熱鬧,常在皓月當空的夜晚,和母親扯個謊,攙著我走出家門,到青石板街上看高懸藍天的圓盤般的月亮。
故鄉的青石板街,是我們這些與共和國年齡不相上下的人的難以抹去的記憶,它早已先后被三合土路、水泥路所替代,轟轟烈烈地走入了歷史,成為一代人的夢中風景。寬廣平坦的馬路,當然勝于狹窄的青石板街。物質豐富了,日子過得明顯比以前優渥,卻老是要回首往事,留戀過去的熟人舊事老物件。我以為這并非要走回頭路,而是在致敬走過了的櫛風沐雨的歲月,致敬自己曾經擁有過的錦瑟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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