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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有三間瓦房,暑假我攜婦將雛,住了進去。
房前丈余,挺白楊一排,細者盈握,粗者如斗,皆高聳入云,亭亭如蓋。晨有鳥雀宛轉其上,不見其形,卻聞其聲,一串串的水聲兒,如同仙樂。還有一種鳥兒,叫出的聲音只“咦——喲——”一個音節,一彎肉聲兒連續不斷滑落下來,煞是迷人。中午,樹的濃蔭鋪繕屋頂,室內涼氣暗涌,恰如坐臨井邊。
白楊樹的前面幾米遠,有荷塘一片。荷是新荷,全然野生,只有十一朵。五朵浮在水面,四朵竄在水上,還有兩朵剛鉆出水波兒,羞澀地抱著淡綠的卷兒,如同初戀的少女,低眉頷首,于寂靜中想著自己的心事。這些荷葉既沒有家養的寬大,也沒有家養的黑綠,大者如盤,小者如碗,又都欲綠還黃,于陽光中氤氳著透明的淡綠。由于是新荷,所以沒有開出一朵荷花,只有一片深淺不一的綠,讓人覺得這是一家專賣綠裙的衣店,正等著像荷花一樣的女子前來試穿,然后美美地去參加盛大的歌會呢。
雨后,幾滴雨水從白楊樹上落下來,砸在一朵荷葉上,立刻就碎成無數顆寒星。這些寒星在荷葉邊緣稍微停留片刻,便悄悄地匯聚進荷葉中央,形成一輪瀲滟的滿月兒,然后在風中向左蕩漾一下,再向右蕩漾一下,最后微微一歪身子,瀉出了一線閃亮的溪光,但瞬間又吝嗇地站直了身子,將剛逃出荷葉的溪流從半道上扯回一小截。
晚上散步,走在荷塘的下風口,可以聞到荷葉散發出來的香氣。那香氣若有若無,似一縷微風。那里面,有雷雨剛浥過空氣的淺淺腥味,又有剛萌發出的水草薄薄的清香,只是太淡太淡了,就像是春天空中飄拂著的細細的雨紗,又像是初秋空中捉摸不定的薄霧。屏住氣,吸上一口,五臟六腑頓時就像是清泉洗過一樣的清爽。
屋后正北,五尺開外,站著七八棵水杉,高于屋平。其外形端莊似塔,肅靜如佛。枝梢處,葉兒綠得新嫩;枝跟處,葉兒綠得蒼翠。注目觀之,心靜如水,寵辱皆忘。
水杉樹的偏北十余米,蜿蜒著一條小河。月光皎潔的晚上,一群蟈蟈伏在葦葉徹夜鳴叫著。葦桿下面的河水也隨著蟈蟈的叫聲微微晃動,月光便從晃動的水面上反射到葦葉上。于是,蘆葦叢里,光點斑駁,迷迷離離,我也好像隨著光波走進了露珠的夢里。
河岸之上,麥茬地一望無際。雨前播下的黃豆業已拱出地面,一彎彎嫩黃嫩黃的芽兒,排成縱隊。它們長得很委屈,彎著頭,緊緊抱著身子,瘦瘦的,黃黃的,似乎一碰,就會立馬斷了去。有的豆芽兒已經變綠,從兩半豆瓣中間還伸出兩片嬌嫩的葉子,葉面還沾有細白的絨毛。當這些葉子舒展開時,那捧著葉子宛如手掌的豆瓣就會隨之變黃、變枯、變黑,最后掉落下來,與泥土融為一體。
身居老屋,前后窗戶相對打開,無風時,濃蔭送涼;起風時,發梢拂動,兩腋下暗暗沁涼,飄飄欲仙矣!若逢雨天,更是妙絕。前窗下可聽綠葉與雨的低語,后窗下可聽雨過嫩葉的微吟。風從北窗游進來,又從南窗逛出去。于是,屋內即屋外,屋外亦屋內。
炎炎盛夏,一不置空調,二不開電扇,我卻神清氣爽,清涼無比。于是,我將我的三間瓦房命名為“清涼齋”,并以斗筆隸書,貼于中堂之上。
身處涼齋,每日里,泡清茶一杯,捧一卷詩書,身浴天外來風,眼見濃蔭如云,目極八方,神游萬物,讀書作文,如有神助。月余,寫詩二十余首,涂散文九篇,編小說三萬余字,賺得紋銀五百兩。遂草下此文,以謝清涼齋慷慨庇蔭之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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