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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在外住旅館,我最怕同房間的人打呼嚕。有一次陪領導出差,夜里和司機師傅住在一間房里。師傅胖胖的,笑瞇瞇的,人很隨和。白天不見他說話,晚上頭一落枕頭,他就開始打呼嚕。那呼嚕聲由低及高,由遠及近,在不大的房間里來回盤旋,很有節奏感。我難以忍受,只好用棉球堵住耳,用被子蓋住頭,但還是心煩意燥,無法入眠。后來索性坐起身來,用電視遙控器不停地敲打床頭柜,企圖驚醒他,換來暫時的安寧。他醒是醒了,但翻了一個身,又很快地掀起了更大的呼嚕聲。那呼嚕聲像海嘯一樣,一浪高過一浪,排山倒海,驚濤拍岸。突然間,呼嚕聲又戛然而止,萬籟俱寂。整個人一動不動,悄無聲息。這個時候,我擔心的不是自己還能否睡得著,而是他還能否呼聲再起——假如他一口氣喘不過來,就這樣停止了呼吸,那同房間的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這個人有一個特點,就是聽覺特別靈敏。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夜里,黃鼠狼從我家雞籠子里偷走了一只雞,我就是靠靈敏的聽覺發現的。那時候,農村還是茅草蓋的房子。父母白天干活很辛苦,晚上睡得很沉。睡夢中,我隱約聽到草屋頂上有“沙沙”的爬動聲,間或又聽到一聲憋著嗓門的尖叫聲。我聽出,那是雞的叫聲。不好,有人在偷我家的雞!我趕忙叫醒父母。母親披衣而起,拿上鐵叉,奪門而出。我緊隨其后,乘著月色,向著雞叫的方向追去。最后在屋后的一片小樹林里,我們找到了那只奄奄一息的老母雞。從雞脖子上的傷痕看,母親說,這是黃鼠狼干的事。平時母親舍不得殺雞改善家里伙食,這次我們全家都沾了黃鼠狼的光,燉了那只老母雞。
聽覺靈敏,夜里睡眠就容易被打攪,白天整個人也就萎靡不振,影響工作和生活。所以,我在家多年來是獨睡一房,盡量減少干擾。每次集體出差,我都要問同住一室的人,夜里睡覺是否打呼嚕。遇到打呼嚕的,我就想方設法調劑一下房間,和不打呼嚕的住一起。有時候實在調劑不了,我就另開單間,獨享安靜。
前不久,我和同事去外地出差,事先我已打聽到他睡覺不打呼嚕,于是我就放心地開了一個兩人標準間。夜里,我一覺睡醒了,發現他還靠在床頭看書。我不管不顧,翻過身繼續睡我的安穩覺。第二天早上,我在無意中問他,昨晚看什么好書呀,讓你那么著迷?同事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不好意思地說:老李,你打呼嚕太厲害了,我無法入睡呀!
仿佛天外來音,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原來,我睡覺也打呼嚕呀!回家后,我問兒子,我夜里睡覺真的打呼嚕嗎?兒子說,你不但打呼嚕,而且呼聲很大,穿透性特強。
怕我不信,有一天,兒子趁我睡著了,用手機拍下了我睡覺打呼嚕的視頻??粗曨l里熟睡的自己,聽著視頻里熟悉的呼嚕聲,我真的是羞愧萬分!回憶起那些出差的日子里,我千方百計排斥打呼嚕的人,千挑萬選找不打呼嚕的人同居一室,為的就是自己能睡一個安穩覺。而那些不打呼嚕的人與我睡在一起,他們卻默默地忍受著我的呼嚕聲,從無怨言,更不挑剔。想起自己一直討厭別人打呼嚕、別人卻一再忍受我的呼嚕聲折磨,我真的后悔不已,認識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與自利!
人性的最大弱點,就是經常看到別人的缺點,卻看不到自己的不足。我們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用世俗的眼光衡量別人的對錯;我們總是對別人很苛刻,把別人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殊不知,我們在決定取舍、享受美好的同時,往往給別人帶來的是煩惱與痛苦。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必須按照你的意志去發展,也沒有任何人必須對你無怨無悔地付出。人與人之間,只有相互理解、彼此尊重,用善良回敬善良,用包容回敬包容,我們的生活才會更加幸福美好,我們的社會才會更加公正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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