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本報記者署名文字、圖片,版權均屬新安晚報所有。任何媒體、網站或個人,未經授權不得轉載、鏈接、轉貼或以其他方式復制發表;已授權的媒體、網站,在使用時必須注明 “來源:大皖新聞”,違者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
上月底,去歙縣賣花漁村,看見路邊有花農在售賣梅枝,即刻欣然掃碼,抱回了一大束。
回家細數,竟有二十多根。以玻璃瓶蓄清水,插一杯疏影橫斜。初看褐枝枯槁,細瞧則枝枝皆有小小紅點,米粒大小,真不起眼,能不能開花真不好說,或許是上了賣花人的當了吧。
不過梅枝確實耐看。窗簾白底印花,梅枝枯瘦黑硬,有清供的雅致。讀寫閑隙,悠然相見,算得上是游目騁懷了。
幾日后的一個黃昏,忽然發現有幾朵鼓脹,紫紅花萼都已被撐開,白色嫩瓣若隱若現,恰如忍俊不禁,一不小心露出了雪白的門牙。這是要開了呀!臨睡前近看,略無動靜。次日晨起,聞香奔去,便見兩朵白梅已躍然枝頭。柔白的小花,粉粉嫩嫩,花心蕊黃點點,明艷可人。用手輕觸,初露般清涼。我數了數,兩朵白梅都是十八朵花瓣,也都是粉面向上,幾乎一模一樣,頭挨頭,肩并肩,像一對孿生小姐妹穿著白色的芭蕾舞裙,亭亭玉立呢。
從那天開始,梅枝上那些膨脹的花苞,仿佛都被陽光的魔法指尖點到了,一朵接一朵,一個跟一個,全都綻開了笑臉。滿瓶的梅花,一色雪白,那花瓣像被白云擦拭過,被月光浸染過,瑩亮又溫柔。它們大多各據一方,娉婷裊娜,安安靜靜,一副低眉斂首粉面含羞的模樣。唯有那根斜枝上的兩朵白梅,隨著橫逸的枝條,齊齊探出了身子,站遠點看,像是在半空中跳雙人芭蕾。忽然想起汪曾祺寫他們小時候摘梅花,就要這種橫斜旁出的,因為“這樣的不蠢”;也要選那些骨朵多的梅枝,可以在瓷瓶里養好多天。如此看來,我這束梅枝可不正長在先生的審美點上了嗎?那個花農是個有眼光的厚道人呢。
唯一遺憾的就是,這么多白梅,我沒有見證任何一朵的綻放。雪落無人時,花開無人處,也許它們都不愿人的打攪吧。難怪川端康成說花是不眠的。他曾住在熱海的旅館,一天凌晨醒來,發現海棠花一夜競放,他一時頓悟:自然的美是無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卻是有限的;同時,美是邂逅所得,是親近所得。此時此刻,我對“美是親近所得”感觸最深。眼前這白梅,如素衣的女子,溫婉沉靜,暗香繾綣,于悄然無聲際,邀來清風明月、藍天白云。每每與之相視,心中總有柔軟的煙霞冉冉升騰,我仿佛又置身于山谷間,耳畔陣陣清脆的鳥鳴,正像大片大片金黃的谷粒撒落在身上,那瑩亮之光將俗塵雜念驅散殆盡……
忽然想起李清照的那闋詞:“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露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寫下這闋小詞的李清照,心境該是何等活潑歡悅!在她眼里心里,那花,又豈止只是花?分明是青春,是希望,是愛情,是生活,是對自然與人生之美最深刻的領悟,最愉悅的感受。
那感受是那么真切,千年之后,我依然能聞得到那香,看得到那美,撫摸到那嬌柔,觸得到那顫動的心。我慶幸邂逅了這束深山之梅,更慶幸自己還有親近美好的愿望,慶幸自己活在瑣碎之中,心里依然有一束靜梅,一方凈土。
請輸入驗證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