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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小區門口原本有個超市。兩間相連的小門面,拆去了中間那堵墻,簡單粉刷,幾排貨架,擺上日常生活用品,門口坐著老板娘,門頭懸著四個字:清泉超市。
小店門口白天、晚上都很熱鬧,倒并不是生意有多火爆,是附近居民總喜歡三三兩兩在那聚集。他們或打牌,或下棋,偶爾也支個桌子,四人“砌城墻”;更多時候,是幾個人山南海北地“扯蛋”——這樣的場景,實在跟“清泉”搭不上邊,更何況太素凈了,不像超市的名字。老板娘小裴,個頭偏矮,短發長臉,相貌普通,穿著打扮也很樸素。
我們每天上下班等校車,都會在小店門口逗留片刻。很快我就發現了一個挺奇怪的現象。小裴并不像一般的“老板娘”那樣愛打牌好閑談,她從不參與那些棋牌活動我能理解,要做生意嘛;可別人聊得熱火朝天時,她也極少插話。很多時候她都是捧著本書,坐在桌子后面,仿若置身世外。有人問,她便抬頭,微微一笑,或起身,招呼兩句。
起初,我以為她看的肯定是婚戀、傳奇類的通俗雜志。有一次,校車晚點了,我和她聊起看書,這才發現,她竟然讀過很多名著,尤其是外國小說。她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茨威格、村上春樹,她讀過馬克吐溫、簡·奧斯汀,知道薩克雷的《名利場》,連勞倫斯那部晦澀艱深的《戀愛中的女人》她都看過,真是讓我大跌眼鏡。要知道,那些光名字就嘰哩咕嚕一大串還常用抽象表現手法的外國小說,很多學中文的人比如我自己未必都能看得進去呢!見我一臉詫異,她先生在一旁一本正經地道:“你不知道啊,我老婆雖然高中都沒讀過,但她準備寫書呢,到時候,你幫她寫個序?。 鞭揶碇橐缬谘员怼K膊粣?,只輕輕一笑,淡淡地說:“我這人沒什么別的愛好,閑了就喜歡看看書?!?nbsp;
“閑了就喜歡看看書”,原來我們是同類,我不由跟她生了親近之心。從此和她說話明顯多了,話題大半圍繞著看書。她說她一直都在縣圖書館借書看,一月可借三本。我便也去辦了借書卡,我們常交換著看。說起來慚愧,我雖然是語文教師,但若論閱讀廣度,我可能還真比不上小裴。我比較偏愛古典文學,對外國文學興趣不大;但小裴顯然讀過很多,我們第一次談書,她便是因此而震驚了我。
后來,在她的影響和推薦下,我新讀了不少外國小說。僅東野圭吾的書就看了好幾本,尤其是《白夜行》印象較深。原本我對推理小說完全無感,剛開始讀《白夜行》時,我真有點稀里糊涂的,幾乎想放棄了,可想想小裴說起來那眉飛色舞的樣子,便又耐下了性子,沉浸去后,才發現確實越來越有意思,情節、線索可謂嚴絲合縫,又時時暗藏玄機,但只要細心分析,也能欣然揭秘。雖說有點“燒腦”,但一路看過來,頗有趣味。有著澳大利亞《飄》之譽的《荊棘鳥》也是她推薦后我才看的,接著,我又把《月亮和六便士》《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等“復習”了一遍。
那時,我倆經常就共同看過的一本書討論半天,就站在她的小店里,把書放在冰柜上,偶有爭議時,就搶著翻書找“證據”。書被翻得嘩嘩響,偶有不熟悉的顧客來了,詫異地看著我們,滿臉不解地問:“你們在干嗎呢?”我倆相視不語,只會心一笑。有時,我或有事或懶散,便托她替我去圖書館換書,而她每次為我借的書我都很喜歡。同事們看我常跑去小店拿書,便戲稱小店是我倆的“聯絡站”。
可這個“聯絡站”幾年前關閉了,因為生意不好。從聽說小店要停業開始,到它關閉后好幾個月,我心里都空落落的。不久,有人接手小店,開了個飯館。
現在,進出小區每每看到“××排檔”的字樣,我腦海中總是想起當初小裴那個店:清泉超市。
很久沒見到小裴了。愿她安好,愿她在熙熙攘攘的紅塵深處,永不惹紅塵,永遠有一泓清泉,涓涓流淌,映明月,邀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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