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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平凡的世界》是在我打工十余年之后。當我看到孫少平出場后,第一感覺就是我和他真像。
孫少平高考落榜后,去城市里做了小工。而我中專畢業時,不包分配工作了,我也不得不背著行李去打工。起初,我做的工作也不比孫少平輕松,我第一次打工是在一座小山上。我們用扁擔和背簍把石子、沙子和水泥徒步運到山頂,記得我最多一次背了165斤石子,到山頂才稱的重量,可以拿到4.12元。
我和孫少平的不同之處是我趕上了好時代。只是我父親在我還未成年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是家里的長子,每逢農忙的時候,我都要趕回老家幫母親收莊稼。我也曾像孫少平那樣,一心想躍出農門,在城市里尋找著各種生存的希望。放工后,工友們徹底放松了,但他們的口袋里沒有錢,唯一的娛樂就是十來個人圍在一起“炸金花”,賭注是香煙,所以此時的工棚里到處都是劣質香煙的氣味。我不打牌,也不抽煙,被工友們當做另類。我想趕緊離開那里,最好找一家工廠上班,這樣我就不用再被風吹日曬了。
工廠終于找到了,我也搬到了干凈的宿舍,四個人一間的標準宿舍,還有公共洗澡間,最重要的是廠區里不準工人抽煙,也就是說,從此我也擺脫了二手煙的侵襲。那時候,我們幾個大小伙子經常會在早飯后,站在車間門口,盯著女工們慢慢走過去,他們有時候還會喊一聲:“表妹。”然后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我不喊,但我也會跟著開心地笑。
只是這簡單快樂的日子并沒能維持多久。我在一次幫別人帶機的時候,因操作失誤,左手手指被壓進了機器里,當時就木了,竟也不覺得疼痛。到醫院檢查后,我被醫生診斷為左手食指和中指粉碎性骨折。做手術是我自己簽的字,一直到出院我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出院后,我離開了這個給我身心都留下傷痛的城市,回了老家。
后來,我隱瞞了手上有傷的事實,進了一家紡織廠,盡全力地嘗試著和別人一樣的勞動。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在那兒工作了幾年,竟然都沒有人看出我的手是傷過的。當然,很多時候我都會刻意地把傷口隱藏起來,并且在那幾年里,我付出了比別人多許多的艱辛和努力。總算學到了一技之長,后來即便是那家工廠停產了,我也很快就找到了新工作。
從36歲那年開始,我在工作之余開始迷上了讀書。我曾認真地讀過很多書,如《平凡的世界》三部曲,《紅樓夢》《活著》《白鹿原》等名著。
慢慢地,我發現讀書能讓自己變得充實。我不再每天都生活在回憶里,而且再想到那些曾經讓我崩潰的時刻,我的心里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了。
我打工的工廠里沒有節假日,也沒有周末,每天上班12小時,路上還要1小時。回到家吃了飯,洗漱之后,就要休息了,因為第二天還要起早上班。我更多時候是利用午飯后那一點點時間,來閱讀和寫作。其實我是沒有午休時間的,所以我每天只能趁領導午休時,偷偷地讀書。還好現在是手機時代,我不需要買書,就看電子書,也可以隨時隨地閱讀那些文學名著了。
后來偶然的一天,我突然想把自己看到的和經歷的事情都付諸筆端。于是在閑暇時間里,我把那些故事都變成了文字,并且還勇敢地投了出去。誰知慢慢地竟還有了回音,我猜想,也可能是那些編輯老師覺得我是一個農民工寫手,實在不容易,所以他們總是不斷地給我鼓勵。恰恰也就是這些善良的人,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勇氣。
我剛開始寫文章的時候,很多周圍的朋友都笑話我,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甚至連我老婆也說我不務正業。直到有一天,他們看到我把工廠里發生的那些事情記錄下來,并發表到報刊上時,他們的態度才從原來的質疑變成了后來的贊許。有時候,朋友們還會指著我對他們的孩子說:“你要好好讀書啊,你看黃叔叔,這么大年齡每天都還在學習,他的文章還發表在報紙上了呢!”聽到這話,我總是微笑著點點頭。
說實話,人到中年的我,之所以還在努力學習,除了被文學名著里的“孫少平”們感動,更多的也是想給自己的孩子做個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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