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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名酒之地,卻天生不勝酒力,這時常令我遭遇討伐,以致赴宴如奔刑場,交談噤若寒蟬,酒桌之上的話語權,完全掌控在“酒大氣粗”者手中。既無堯舜千鐘海量,便不做酒宴出頭之鳥,然而很多時候,縱使道出百般拒飲之由,亦難擋“酒咖”們花言巧語般的循循善誘。飲酒成為我的心頭之苦,左右為難百口莫辯。
故鄉位于皖北平原,那塊風水寶地盛產名酒佳釀,老窖、特貢馳名中外,濃香、醬香質高一籌,高端、低端應有盡有,高度、低度花樣頻出。任何好酒之人皆有對應的白酒“伺候”,皖北地區“麻雀都能喝二兩”的傳說似乎便是自此而來。
然而我卻總是無法給故鄉“增光添彩”,酒桌之上,論酒我自愧弗如,拼酒又屈居人后,故而常常,我成為觥籌交錯的喧嚷里,最為安靜的看客,怒不敢言,喜不敢說。怎奈坐山觀虎斗、趴橋看水流的看客亦無法獨善其身,那些好酒之人總是頻頻舉杯挑釁,行酒令與敬酒詞五花八門——幽默通俗者諸如“屁股一抬,喝了重來;屁股一動,表示尊重”;順口溜式的誠如“一兩二兩漱漱口,三兩四兩不算酒,五兩六兩扶墻走,七兩八兩還在吼”;稍微講究一點辭章的,會說“一干二凈、三陽開泰、四季發財、五谷豐登、一順百順”……我由衷欽佩他們天賦異稟巧舌如簧,但是欲借口舌之功勸我飲酒——抱歉,實難從命。我不知道“暴力勸酒”的意義何在,難道真的唯有喝倒方見真情?
古人飲酒,多為怡情。古之圣賢,無不能飲——堯舜千鐘,孔子百觚,子路嗑嗑,尚飲十榼。且不說曹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李白“斗酒詩百篇”、杜甫“白日放歌須縱酒”、白居易“小酌酒巡銷永夜”以及蘇軾“把酒問青天”,亦勿論李清照“濃睡不消殘酒”,就是帝王將相、布衣白丁亦無酒不歡。曹操“煮酒論英雄”,武松“酒后勇過景陽岡”,據此來看,飲酒既能洞察“真心”,又能鼓氣壯膽,揮斥方遒,作用不遜千軍。在古代江湖與武俠世界,飲酒似勝品茶,因為豪氣、義氣、骨氣、勇氣“全在酒里”,不勝酒力者無形之中就被披上“不義不勇”的外衣,所以古人即便醉,也要喝,醉酒并不丟人,不喝才是失禮。
我步入社會后初赴酒宴時,曾因面薄皮淺難抵規勸,總是使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江湖豪氣,仗著年輕硬著頭皮對所有敬酒照單全收。然而醉后方知其苦,那種翻江倒海般的肝腸寸斷令我膽顫心寒,后來發現真的無福享受瓊漿玉液時便立誓不再飲酒,可是誓言在現實面前總是不堪一擊。
隨著年歲日長經驗漸豐,我變得皮糙肉厚起來,再赴酒局時,便采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迂回之法進行自我保護。我會提前備好白水,并伺機將水倒入酒杯以假亂真。起初我自認聰明絕頂,偷梁換柱做得天衣無縫,后來方知“酒咖”們各有一雙火眼金睛,且不談酒杯之內的白水有無酒花,單從色澤就能辨出雌雄真假。內斂之人發現杯中端倪常會緘默不言,遇到較真的對手揭秘之后,我只能自認倒霉罰酒三杯。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酒咖”辨酒自有門道——聽酒花、觀酒淚、聞酒香、品酒味、燒酒液,隨隨便便亮出一招,便讓“妖魔”無所遁形。關于喝酒耍賴這件事,我純屬關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于我而言,酒品堪憂源于酒量有限。我一度將酒量淺薄歸于遺傳,無論何種酒水,點滴入口我便面紅耳赤,“酒咖”戲謔說這是能喝的表現,再不濟,也不至輸給“皖北的麻雀”。這種言語激將令我汗顏,究竟能不能喝,自己一清二楚。
對不勝酒力者來說,飲酒如飲鴆止渴。我從不排斥飲酒,但對酒后失態心存芥蒂。曾遇酒后大哭不止的親戚、微醺喋喋不休的朋友、爛醉入院搶救的路人……這些百態人生,委實令人厭嫌。關于喝酒,有權威資料宣稱“小酌怡情”,也有健康專家強調“飲酒傷身”,這類相互打架的科普宣傳時常讓人不知所措。
當無法判定信息的真偽而又不能完全規避人間酒局時,我選擇驅車赴宴、拒叫代駕之法抵擋一切“牛鬼蛇神”。此舉讓我可以理直氣壯地以水代酒,心無旁騖地自由暢談。擺脫思想枷鎖與心理桎梏后幡然頓悟:適度、恰切、隨意、愉悅,才是飲酒的最佳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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