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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今年虛歲91,耳不聾,眼不花,身體除了血壓偏高外,其他指標(biāo)基本正常。畢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一到冬天,就怕冷。
家人給她買了電火桶,她嫌電火桶里的火不好控制,燙人;要給她房間安空調(diào),她死活不同意。其實講東話西,一句話,她怕浪費(fèi)電,怕花錢,從苦日子過來的人大都如此。
一入冬,岳母就拿出她相伴多年的寶貝——黃泥巴燒制的火缽,將它擦得干干凈凈,派上用場,這小小的火缽就是岳母抵擋寒流的秘密武器。火缽,也稱火球,下面是個半球形黃色泥缽,上面連著一個弧形的把柄便于提攜。“一個老頭矮又矮,天天讓人用腳踩”,說的就是火缽。
年紀(jì)大的人大都記得火缽的模樣,也熟知火缽的使用方法。寒氣凜冽,滴水成冰的季節(jié),火缽就成了岳母的影子和幫手。年紀(jì)大了睡不著,岳母每天早早起床,燒好柴鍋,就著手侍候起火缽來。一扒,一放,一夾,灶里的火星就轉(zhuǎn)移到火缽里。再掩上適量的草灰,既可以阻止柴燒得太快,也為調(diào)節(jié)控制溫度高低。如果火力小了,就用木棍松松,底下的火就順勢翻上來。岳母的動作駕輕就熟,這樣火缽就散發(fā)出可大可小的熱量,溫暖著岳母,溫暖著冬天。
岳母喜歡一個人單過,家里人曾多次要求和他們一起過,有個照應(yīng),但岳母一直不答應(yīng)。有時,岳母手里拎著這寶貝,到人家去鬧腳(串門),閑東話西,談人嘮物,鬧出了鄉(xiāng)村最溫馨的一幕。
冬日,我們抽空去看望她,一進(jìn)門,就看見岳母將火缽置在小凳子上,火缽上面覆蓋著一層棉衣,她把雙手插進(jìn)棉衣里;或者,她將火缽放到地上,雙腳擱在火缽上,熱氣慢慢從腳暖到全身,岳母一副悠閑樣子。也許是火缽太溫暖了,時間一久,瞌睡蟲上來,岳母的頭自上而下一點(diǎn)一點(diǎn),像小雞啄米一般。
有時,岳母童心未泯,將一把蠶豆,一捧玉米,一袋花生放進(jìn)炭火中,不一會,“噼里啪啦”的爆炸聲次第響起,香味四溢。岳母熱情邀請我們嘗嘗,我們?yōu)榱硕核先思议_心,故意搶著吃,直吃得唇齒生香,滿面塵灰。岳母自己不吃,看著我們好吃的樣子,又笑了。
也許是敝帚自珍,一到冬天,岳母和火缽結(jié)成伴,就像魚兒鉆進(jìn)荷塘,蜜蜂尋到花叢,心中那種愉悅勁兒可甭提了。
我盯著火缽,好像它是不褪色的古董,發(fā)出微弱的光,散著微微的熱,溫暖著岳母的身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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