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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食品,人們往往有厚古薄今的傾向。比如說我們淮南人常喝的牛肉湯吧,我經常聽人說“比二十年前不地道了”“沒三十年前香了”,樓下的侯大爺頭搖得最厲害:“比以前差遠了!差遠了!根本就沒有那個味兒了!”——他說的“以前”,是五十年前。
其實淮南牛肉湯已經是牛肉湯中的翹楚了。
我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喝著淮南牛肉湯長大的淮南人,自我感覺對淮南牛肉湯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
牛肉湯是一種常見的平民化吃食,各地都有。但是越是常見,越是普及的東西就很難有自己的特色。淮南牛肉湯能夠獨樹一幟地成為安徽名吃,必然是確有獨到之處的。簡單說就是——牛肉好+火候技巧好+配料秘方好。
那么問題來了——牛還是那種牛,制作工序和配方也沒有變,現在的牛肉湯和幾十年前的少了什么味兒了呢?
我覺得是少了歲月的味道。
我也對三十多年前的淮南牛肉湯記憶猶新。從我們家變成單親家庭到父親再婚之前,幾年間的寒假都是父親帶著我回農村奶奶家過的。我們總是在寒假的第二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出門,清冷冷的夜氣凍得鼻子酸酸的,遠遠地看見街頭牛肉湯鋪的燈光,心里突然地就有了指望。
坐在炭火爐旁,吃飽喝足,里外發熱,趁熱打鐵地走到鄰鎮去——那里有長途汽車站,那個時候全市就只有兩個長途汽車站。大約坐上長途車一個小時之后,天空才現蟹殼青,到老家的縣城時,才是正常的早餐時間,我們就又找一家牛肉湯鋪吃一頓,然后就到了這趟旅程的重頭戲了——要徒步走三十里路!
那時流行一句話“要想富先修路”,老家既不富也沒有修路,路況非常糟糕,踉踉蹌蹌走得很不容易,我在“實在走不動了”的想法中,走了一程又一程,三十里路走出了“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感覺。如果不是這兩頓牛肉湯墊底,恐怕是真走不完。現在我肯定是不會覺得喝完牛肉湯會像當時一樣的溫暖了,因為趕路的條件沒有那么艱苦了。
七十多歲的侯大爺五十年前,每天起早去趕第一鍋牛肉湯。“這就是會喝牛肉湯的,”他說,“就是第一鍋湯最濃最醇。”他買一碗牛肉湯,叫一塊烙餅,就著湯吃餅,餅吃完了把湯潷干再叫店家續一碗不要錢的湯……如是者三,一共喝了三碗湯,吃了三塊餅。然后呀,身上那個有勁啊,跟老虎似的,他就帶著這一身老虎勁兒去賣力干活掙老婆本。如今,他和老伴快過金婚紀念了,日子過得很是不錯,有兒有女有孫,有門面有住宅……回顧這家業這幸福的源頭,侯大爺當然會覺得五十年前的牛肉湯特別有味道。
認識的一位老礦工連過去牛肉湯里的異物都要懷念。他退休前所在的那個煤礦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任務,封井關閉了。他說他年輕的時候,礦門口就有牛肉湯鋪子,他上班下班進出礦門都必喝一碗。那個時候還沒有環保意識,運輸條件也不好,拉煤的大卡車一路咣當咣當地顛簸著出礦門,空氣中充滿著粉塵和細小的煤渣,所以那個牛肉湯喝到后來碗底一層煤渣。最后,他的結束語總是這樣的:“碗底沒有煤渣,牛肉湯就沒那個味了!”雖然他這話聽起來很夸張,但在這夸張中飽含著的是一個礦山的兒子對礦山母親的拳拳赤子心呵。
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里說:“三十年前的月亮,比現在又大又圓。”連亙古不變的月亮在人的心目中都會如此,何況是日常的吃食呢——所以大家會覺得,過去的牛肉湯就是比現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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