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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是個熱愛散步的人。也曾想過跑步,但堅持不了幾天就放棄了,不是真心熱愛的事終究會半途而廢吧。但散步不會厭倦,堅持了好多年,依然興致盎然,常散常新。
身在上海,上半年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不能散步了。后來能夠實現小區自由時,我也堅持每天在小區里散步。幸而我們小區挺大的,要是像隔壁小區只有兩幢高層,就門前一條一百米的路,那真是從大門到邊門一百五十步,從邊門到大門一百五十步地來回數了。我們小區綠化很好,正好趁每天散步的時候,到處走走看看,認識一些植物,也能自得其樂。
錯過整個春天的人,是迫切需要從大自然中汲取力量來治愈自己。春末夏初,草木葳蕤,“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如此良辰美景,看得人心情豁然開朗。草木如果知道它能帶給人這么大的精神慰藉,是否會同情人類的脆弱。在小區里每天重復著走同樣的路,卻有不一樣的驚喜。看到樹上結滿了枇杷,盤算著又是一年吃東山枇杷時。在一朵朵花開到炸裂的火紅石榴樹下,我會佇立良久,小聲夸它活得真是熱烈。慶幸的是,石榴花并沒有回答我,如果花也同我說話了,那就真的要去宛平南路600號了。
最驚喜與難忘的一次是聞香尋花,尋到了爬滿枝頭的金銀花。金銀花開了,鄉愁就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想起在故鄉時,金銀花開滿上學的小徑,和小伙伴們一起嬉鬧采摘的歡樂歲月。金銀花一開,意味著夏天到了。而我何時能重回故里(已有半年未能回小城),和朋友們一起把酒言歡,陪媽媽去采摘金銀花。媽媽的牙齦特別容易腫痛上火,金銀花曬干后泡水喝就是一劑祛火良藥。這次發的抗疫茶泡里有一味中藥叫忍冬,經查,竟然就是金銀花。我沒想到金銀花還有這么好聽的學名。忍冬,是要提醒我忍受疫情帶來的凌厲寒冬后,會迎來新的勃勃生機嗎。
六月后,散步的半徑就大了。我一改往日喜歡去人少的地方散步的習慣,而專門挑燈火明亮、熱熱鬧鬧的沿街商鋪走走停停。看到店鋪一家家地開了,就很開心,像老朋友重逢一樣。要是看到哪家門店倒閉了,也會惋惜難過。我會進喜歡的面包店買愛吃的六角芝士,順便在奶茶店帶一杯孩子愛喝的某款奶茶。我是真心熱愛這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氣吶。
回家的路上,心情變得雀躍許多,渾身也像充了電一樣,腳步也有了力量。記得剛出來散步時,走著走著,就感覺腳力不夠,腿發軟,人很累。幾天練習下來,才慢慢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
年輕時讀盧梭的《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曾震驚于他的真實與坦率。他在散步時思考的是人生哲學,定義幸福不是那些短暫明亮的瞬間,“而是一種平平常常的持久的狀態,它本身沒有任何令人激動的地方,但它持續的時間愈長,便愈令人陶醉,從而最終使人達到完美的幸福的境地。”他說的不就是日常生活嗎,因為失去過,更知平平常常的日子最為珍貴,凡是能持久的幸福,才是真幸福。
思想家散步可以收獲舉世矚目的哲學小書,平庸如我,散步就是一次補充能量、與煙火塵世擁抱的機會,讓我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熱愛這座城和城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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