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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臨大地,萬物復蘇,家鄉的各種野菜破土而出,占盡春色。早春二、三月,菠菜、芫荽、白菜相繼起薹老去,豌豆、蠶豆尚在揚花期,茄子、辣椒、黃豆、豇豆還未進入苗床,要想吃上新鮮的菜蔬就得野外尋芳了。
家鄉人有“一場春雨一場蒜”之說。蒜是小蒜,與大蒜是否有著宗親關系不得而知,只知道一是家養,一是野生。家養的大蒜時不時得去侍弄和照佛,野生的小蒜地生天育,見縫插針,無處不在。小蒜形如小蔥,葉青莖白,是開春后餐桌上老少皆歡的野蔬。大人們得空,挎起竹籃,走路的工夫就能挑起半籃子小蒜。我們放學后,書包一丟,一邊打打鬧鬧,一邊爭搶著小蒜。小蒜的香味要甩大蒜半條街。一家炒小蒜,半個村子繚繞著蒜香味。吃不完的小蒜通常腌制成咸菜,短時間吃切成寸把長,放少許鹽,擱置三兩天,吃時用熟香油拌一下,爽口開胃,是飯桌上的絕美小菜;放長一些時間,須大太陽曬軟,腌好后裝在陶制的罐子里,封好口,擱置到六、七月份,啟開封口,一股蒜香味撲鼻而來。掏出小蒜,一根根清爽通黃。腌小蒜放點豬板油,再放些水磨辣椒,飯鍋里一蒸,揭開鍋蓋,一股濃郁的蒜香味立刻讓人有了強烈的食欲。
與小蒜幾乎同時走上飯桌的還有馬蘭頭。馬蘭頭一般生長在田埂邊、壩埂上,山地邊也有,但沒有臨水的馬蘭頭鮮嫩。馬蘭頭的莖葉對稱,葉片劍舉,略顯暗紅,在潮濕的埂邊一簇一簇的,蓬蓬勃勃。春來草榮,馬蘭頭的周圍簇擁著一些毛茸茸的嫩草,挑馬蘭頭時最好用剪刀,性急的人往往會把混跡于馬蘭頭中間的細葉草挑回家。馬蘭頭做菜時,一般先焯水,然后把水擠干,沒擠好的馬蘭頭有點澀嘴,擠好后的馬蘭頭,淋些熟香油或麻油,再放些水辣椒,吃起來齒頰留香。口味重的人將馬蘭頭放些在臭豆腐湯中,就多了一種爽口的味道。
野芹和馬蘭頭一樣,伴水而生的比較肥嫩,旱地潮濕的地方也有。野芹與小蒜一樣香味重,家鄉人習慣用咸豬肉爆炒,咸咸的,香香的,適合干體力活的種田人。東坡先生可能也喜歡野芹味,否則也不會留下“鮮鯽銀絲膾,香芹碧澗羹”的詩句。
青蒿粑粑是我們這一代人怎么也抺不去的記憶。陽春三月,青蒿肥嫩,母親把嫩蒿頭采回家,將浸透的糯米用石磨磨成水粉。水粉瀝干后,將青蒿放進去充分揉搓,做成大小一致的粑粑,用香油煎烤成兩面黃。記憶里這是開春后最好的美食了,以至于每年的初春都會想起那兩面黃、滿嘴香的青蒿粑粑。
青蒿將要謝幕時,蕨菜、竹筍和香椿頭紛紛登場。這里說的竹筍不是毛竹筍,而是山坡壩埂上的野竹筍,這個時期雨水充足,溫度攀升,三兩場春雨之后,竹筍紛紛從土里拱出來,一天一大截,如不及時采摘,就會老去,老去的竹筍只得由著它去長成野竹了。炒竹筍須得有肉,沒肉的竹筍吃了糙心。那年月吃肉是種奢侈,好在家家都備了咸肉,咸肉、咸菜、竹筍一鍋悶,也是鮮有的美味。采回家的竹筍吃不完,又舍不得扔掉,母親常常燒一鍋開水,把竹筍倒在鍋里焯一會兒,撈起瀝干,大太陽曬干后用布袋子扎嚴實,掛在通風的地方,待到秋后沒菜時再吃。竹筍除了做菜,還可以用來喂小雞,把嫩嫩的竹筍斬碎,和些碎米喂養小雞。地上透筍也是香椿芽趕場的時候,香椿芽是出了名的香,出葉的時候,站在香椿樹下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香椿頭煎雞蛋,那是人世間少有的一道香菜,而今菜市場賣的那種大棚香椿芽卻讓我再也吃不出兒時的味兒了。
每年的清明節這天,母親會做一桌野菜,小蒜、蕨菜、野芹、竹筍、馬蘭頭,說是“吃青”,清明吃青明目聰耳。家鄉的野菜多得數不清,有的吃過卻叫不出名來,有的既沒吃過也不知其名,但經常看到外鄉人來采摘。童年的我很少吃到大魚大肉,能夠滿足味蕾并至今念念不忘的是吃了一茬又一茬、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的野蔬,毫不夸張地說,這些普普通通的山野之菜喂養了我的童年,喂養了我人生最初的記憶。如今這些山野之菜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但給我的印象卻越來越深,特別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那些翠綠的身姿常常搖曳在我的眼前,溫暖著那些逝去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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