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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老余,著實唬我一跳。
清晨,朝陽透過東山樹林的縫隙,射出彩帶一樣的光束。從小鎮出發,我一路向東跑去,那陽光“彩帶”便飄了我一頭一臉。跑到山腳下,我駐足在兩棵蟒蛇一般粗壯的樸樹底下,從口袋里掏出掌中小書,準備例行早讀。這時,冷不防,從一條擠滿灌木的山路里,鉆出一位老者,白發,赤腳,上身穿著黑色破襖,下身穿了打著補丁的粗筒棉褲,面料已經洗得泛白。此時他肩上挑了一擔柴,手里提著一雙舊布鞋。
“阿耶,嚇我一跳!”我失聲喊叫道。心里疑惑著,在這人跡罕至的山岙里,咋還住著這樣的人呢?恍惚之間,我以為時光倒流,懷疑自己穿越到了遠古時代,遇見了在山上打柴的古代樵夫。
第一眼看到我,老者似乎也受到了驚嚇。但見我慈眉善目,手里還拿著一本小書,旋即放下心來,他咧開嘴,笑著對我說:“嘿嘿,這一大早就出來跑步啊,你把山上的新鮮空氣都吸走了呢……”
這老者還挺幽默。于是我和他攀談起來。“貴姓?”我問。“姓余,多余的余?!彼f?!霸蹅z同姓,我也姓‘俞’,天下‘余’‘俞’本是一家?!笨此庵_,我問他,“你干嗎光著腳走路,不冷么?”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露水大,穿了鞋,鞋子就會被露水打濕,還是光腳好……”
閑聊中得知,老余是小鎮上的居民,可他并不常住在鎮上,而是住在這個山岙里的一座小屋里。他是這片山的義務護林人。他肩上挑的是他前些日子從山上撿來的爛樹枝,準備挑到鎮上的家里,用于熬米糖、打豆腐。過年時,他的子女從外地打工回鄉,一家人在一起過年。過年之后,他便又回到這個山岙里居住。
第二天早晨,我走訪了他在山岙里的住所。
這是隱匿在山林里的一座小磚房,四面樹木森森,方圓五華里看不到人煙。小磚房低矮狹小,三小開間,每開間不到10平米。西邊的一間住人,中間是堂屋,放了一張吃飯的方桌,桌上堆積了瓶瓶罐罐,落滿了灰塵。一看便知,老余平時并不坐在桌子旁正兒八經地吃飯,鄉下人都是這樣,捧一碗飯,搛點菜,在房子外面蹲著吃。東頭的一間是雞舍,是雞們白天生蛋、晚上睡覺的場所。走到門邊,雞的各種氣味便撲鼻而來。
這山上沒有通電,老余晚上照明用的是充電燈——隔幾天他要回鎮上的家里充一次電。燒飯炒菜也不用液化汽,燒的是土灶。這土灶是老余自己搭建的,他撿了幾塊碎磚頭,用泥巴砌了一個土灶,支起一口烏黑的鐵鍋,簡陋得不像話。土灶的旁邊堆積了老余從山上拾來的枯枝敗葉,充當燃料。
老余過的是原始生活,原汁原味的原始生活——沒有手機,沒有電視,沒有冰箱,除了一只手電筒,這小屋里沒有任何家用電器。
屋邊山地里,幾百只雞正在覓食。公雞少,母雞多,性別比例失衡,可是,公雞們依然為了愛情爭風吃醋,撲著翅膀怒發沖冠地追打得不亦樂乎。每隔一段時間,公雞們豎起脖子,“喔—喔—喔——”打鳴聲嘹亮清脆,驕傲自信,此起彼伏,劃破了山岙里圓圓的天空。
我問老余何時住在這兒的,他告訴我,半個世紀以前,那時還是大集體,生產隊長知道他膽子大,不怕野獸,于是便派他在這山岙里看護樹林。那年月,山上還有豺狼和野豬這些大體格的野獸,這些動物膽大妄為,不怕人類,在山上與人狹路相逢也不避讓。老余一個人夜里巡山,仿佛有護身法寶,從來沒有遭遇過野獸的攻擊。相反,他還救過一個偷樹的人。
那是一個中年漢子,在月黑風高之夜,拿著斧頭,來到山上偷樹。剛砍幾斧,驚動了一只野豬,野豬瘋狂地撲到他的身上。與此同時,砍樹聲也驚醒了老余,他知道有人在偷樹,便循聲走近偷樹人,卻看到了野豬傷人的恐怖場景。老余手上拿了一把大刀,立即上前砍向野豬。野豬疼痛難忍,放過那個偷樹人,掉頭逃竄了。
因為老余的“拔刀相助”,那個偷樹人從野豬的口中撿回了一條性命,從此把老余當作救命恩人,過年都要拎點禮物拜望老余。每次見面,老余都要教育他一番,從那以后他再也沒偷過一棵樹了。
如今,老余已經八十三歲了。他本可以回到鎮上生活,安享晚年。可他習慣了山里的生活,喜歡山野里的幽靜,依然住在山岙里的小屋里,為村民們義務看護樹林。為了維持日常開支,老余在小屋旁邊放養了幾百只土雞,靠出售土雞蛋,過著自給、自足、自樂的清靜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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