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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十二點鐘下課，我來得早了一些，于是，我站在教室外面的一棵香樟樹下等她。因為是等女兒，并且確信她就在那扇玻璃門里面，我無比放松。偶爾我閉上眼睛，聽街上四處流動的風聲在樹木被陽光曬熱而發出的氣味間穿梭。 

我感覺有些口渴，到對面一家奶茶店里買了一杯冰茶。這時，女兒從玻璃門里走出來，沖我擺了擺手。當我走近她時，她跳躍著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她似乎又長高了，我們相視了一眼，然后各自去觀察陽光下的街道。 

人民路與浮槎路交口，在正午時分往往反而顯得空曠，尤其是在春夏季陽光普照的時刻。我們都喜歡紅燈亮起的那一小段時光——可以因此而無所顧忌地逗留片刻。 

我們站在斑馬線的這一端，車流疾馳的速度，讓人忽視了它們在地面上留下的陰影。陽光平鋪在街面上，遠遠地望去，十字路口的中心像是汪成了一面湖，行人與汽車在湖面上漂浮著，香樟樹綠茸茸的影子撲倒在斑馬線上。 

在快餐店里吃午餐的時候，女兒跟我說起他們的數學老師是廈門大學畢業的，老師居住在臺灣，每天早上坐船來上課。廈門大學早上正常的上課時間是八點半，因為船常常晚點，老師一般在八點五十左右才能趕到，于是，這二十分鐘的時間，他們便用來在校園里閑逛。 

快餐店里人很多，各種嘈雜聲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團嗡嗡響的漩渦。女兒將頭抵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著，她的額頭滲著一顆顆晶瑩的汗珠。 

在女兒的訴說中，我的眼前出現另一幅畫面：海浪與輪船，還有站在甲板上的乘客。眼前的小城因想象中的距離而變得安詳穩妥，我不禁用手去撫摸她那熱乎乎的臉頰。她在吃胡蘿卜，然后又喝了一勺蘑菇湯。她穿著藍色的格子襯衫，牛仔褲，渾身散發著小樹茁壯生長的氣息。 

再過一會兒，我們又將面臨一周的分別，但我們已經習慣去獨立完成各自的使命，并且我們已經能夠在等待分別時，因各自獲得的成長而感到小小的快樂。 

女兒回學校以后，我坐公交車回來。一樓的女人正在廚房里做小蔥煎餅，熱油的香味在廚房里飄蕩著，女人的身體如同一朵綻開的白玉蘭，豐滿油膩。但是它開在春天里。 

在春天里，一切都容易讓人感到快樂，我們不需要刻意去呈現些什么，只需跟隨時間的流動，去輕輕握住在思緒間觸起的漣漪，一切似乎都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