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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盡管我已經無法記起當時的場景。我無數次把它從影集里抽出來,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端詳著這無比溫暖的畫面:初為人父的你,喜形于色;而我,可能是因為在你的懷抱里倍感安全吧,滿意地微笑著。
教師這個職業,使我即使在地球的那一邊工作,每年也能有數月的時間和你朝夕相伴,對此我對命運十分感恩。同樣也是因為教師這個職業,使得我在學期開始和結束之間仿佛置身漩渦之中,除了工作我根本無暇顧及其它。每年也只有和你在一起的幾個月里,我才會有時間思考一下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記。
此時此刻,我一伸頭便可以看見在樓下給花澆水的你,跟我小時候看到的景象并無二致,可是當我把視線從窗外移到室內,臺歷上的時間分明是2021年。那么,從按下那張照片的快門開始,一直到現在,你究竟給了我什么呢?這個問題從我上高中時就開始思考,也得出過很多答案,但是當這些答案慢慢地沉淀下來時,它們都落在了一樣東西上:陪伴。
關于陪伴,我記得你和我在一起的一切細節:你每天早上起來和我一起跑步,每次總是跑到那個上坡之后再一起走回家;你用毛筆把字寫在幾百張卡片上讓我認,我還記得最難認的是“豹”;你把唐詩抄在一個藍皮的大本子上讓我背,我當時覺得那本手抄唐詩集里最讓人神往的一句就是“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你帶我學游泳,說“游到我這里就算達到目標”,可是我游了好遠還是游不到,后來發現你在悄悄地向后退;你和我每周六去禮堂看《飄》和《悲慘世界》這樣的名著改編的電影,看了得有百多部,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臺詞就是“斯巴達克斯,你怕死么?”“不怕,就像不怕生出來一樣。”
你似乎非常樂意和我分享你的世界,因為即使在我出生之前,你已經為我準備好了幾大書柜的書,而這些書你都已經讀完。如果我沒有記錯,在我經過《看圖說話》《小狒狒歷險記》《植物世界漫步》那個階段之后從你的世界里拿下的第一本是《西游記》,第二本是《水滸》,最后讀的應該是你做的俞平伯和周汝昌的《紅樓夢》評論文章的剪報。我的閱讀并不是一個人完成的,因為你會非常坦誠地跟我交流你的思想與心得,不僅談內容,還會談每一本書的來歷,甚至還有你所經歷過的一些書中描繪的時代。
和你的交流從來不分場合,既可以是飯桌上,也可以是散步的路上。盡管場合不同,話題不同,但交流本身永遠是無拘無束的,快樂的。然而你并不只是想讓我知道你所經歷的世界,從我記事起,你就不斷地將我推出你的世界的邊沿,希望我能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事兒,讓我認識并非來自我們周圍的人。從小學到大學,你每頓飯都把錄音機打開,和我從“apple”開始一直聽了16年;你帶著還只到你腰上面一點的我敲開從英國來當志愿者教師的Frank和MaryPurchase夫婦公寓的門,開門的是Frank,他說的第一句話我聽得非常清楚:How are you,young man?”我說:“Fine,thank you,Mr.Purchase,and you?”隨后這段中國初中英語課文式的對話演變成了一段多年的友誼。
你送我的第一本雜志是1988年創刊百年紀念號的《國家地理》,在那個全球化程度遠遜于今天的中國,我完全被那本雜志里面的世界所吸引。那本雜志是黃色的封面,中頁有100年來這本雜志所有的封面縮略圖,封底是一個帶老虎頭的佳能相機的廣告,我還記得里面的內容有貝爾如何發明電話和人類第一次北極探險。現在我會使用英文字典這項技能和對遠方世界的持續不斷的好奇,一定是來源于30年前你送我的這本雜志。然后有一天,我去很遠的地方了,去創造我自己的世界了。我還是跑步認字讀詩游泳看電影,只是朝夕之間不再有你陪伴了。有幾次我想,這可能就是“youareonyourown”。
直到五六年前,我無意打開你書桌邊的櫥柜,里面整整齊齊地列著十幾個檔案夾,側面有標簽,里面有目錄。它們按照我的成長歷程排列,里面的內容有我幼兒園時老師的評語(不知為何中班的評語說我有破壞玩具的習慣)、小學每個學期的成績單、同學的賀卡、我的日記、上課的筆記本、自己做的摘抄、校園卡、我寄給你和媽媽的賀卡、我的論文、畢業冊,一個不少。
哈!我就知道,你從來都不會對我放手不管!我現在回到家里,桌子上還是會有水果和茶;我們出去散步,我還是會摟著你的肩膀;我出門的時候,還是會和在窗口的你揮手道別;不管我回家多晚,我們總是一起吃飯。現在文藝點兒的公眾號上喜歡說的“家庭的儀式感”,這幾十年來一直就是我們的日常嘛。
非常感謝你,感謝你給我的一切。請你一直陪伴我,永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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