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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一跨進門檻,便從兜著的圍裙里端出藍邊碗,然后對母親說:“孩子他舅來了,殺了只仔公雞。幾塊雞肉送不出手,給孩子塞個牙縫吧。”“你這么客氣,讓我說什么好!”母親兩手局促不安地擦著圍裙,有點難為情。
沒錯,也只五六塊紅燒雞肉,其余的都是大蒜子,可是那年月,只能看到滿地雞跑,極少看到碗里有雞肉。母親端走了雞肉,留下來的肉香味像長了翅膀,往鼻孔里飛,往心里鉆。這味兒很饞人,我和弟弟哪兒都不去,聞著香味,咽著口水,做些無趣的游戲,等著那牽腸掛肚的紅燒雞。一家人圍桌而食,母親把雞肉夾到我和弟弟的碗里,大我們十多歲的哥哥、姐姐只能吃那蒜子。饑饉年月,有好吃的,顧小不顧大。久不聞肉香的我們,不懂得謙讓。
母親去李嬸家還碗,看似空空的,實際上裝著滿滿的感謝話,那不是虛情假意的客套,而是真情實意的感激。這感激不是一陣風,也不是一陣雨,而是一塊磁石,伴隨著日子,貼在母親最隱秘的心口。也許一時送不上雞肉,但喜歡打魚的父親,讓我們吃魚就像吃蔬菜一樣方便,平日里生的熟的,沒少送給李嬸家。缺吃少穿的年月,大家過得都苦。你送我一碟,我送你一碗,像貧瘠的土地里綻放出的花朵,明艷著暗淡的時光。
門口塘的周圍是一家挨一家的菜園地,有的人家菜種得早,有的人家菜種得好,你送我茄子,我送你辣椒;你割幾叢韭菜給我,我拔幾根蘿卜給你。不用花錢的蔬菜,你送我贈就像過日子一樣平常。送來贈往中,鄰里之間的關系融洽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深厚了,小孩子之間制造的矛盾,牲口之間相互作害,想想日積月累的鄰里饋贈,誰還好意思計較那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日常的小贈小送是隱秘的,小范圍的,大多趁著天還沒亮或天擦黑時送出去,但像草一樣賤長的蔬菜,倒沒必要遮遮掩掩。還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迎來送往,村巷里隨時可遇到贈食的婦女和小孩。是的,有些大人礙于面子的事,就指使小孩去完成。
端午節臨近的日子里,我總能吃到鄰居家送來的粽子,有紅豆的,有臘肉的。母親裹粽子時,將紅豆的、臘肉的粽子,打成不同的結,回贈給不同的人家,大概是應了“得禮還禮”的鄉俗。臘肉的粽子不多,那是送人的,沒有我們的份,母親說,誰讓你們吃了別人家的肉粽子。
裹粽子簡單,做粑粑就費力多了,但做起來費力,吃起來香。平時想吃粑粑,一沒條件,二沒時間。中秋節到了,再忙也要把這應節的美食當作頭等大事對待。超前三五天母親要去預約石磨,然后去浸糯米。磨米粉的時候,父親拉磨,母親添米。拉磨是個力氣活,不容易,有句話說:“粑粑好吃磨難挨。”再難挨也得挨,一年就這一個做粑粑的節日,孩子們都盼著呢!米磨成水粉的時候,要瀝一個晚上,第二天雞叫,母親起床蒸米粉,蒸熟一籠,叫醒父親,這時母親做粑粑,父親蒸米粉。早上醒來,聞到香噴噴的粑粑,不知有多開心。太陽出來之前,母親開始送粑粑,送完這家,折回來,再去送另一家。
到了臘月,進入年關,家家開始做炒米糖,這比做粑粑更費時費力。蒸完糯米,要在家里晾一段時間,遇上好天氣再把熟糯米曬干,然后炒熟。做炒米糖還需要糖稀,熬糖稀的原料一是糯米,一是山芋,糯米糖稀做出來的炒米糖白而發亮,山芋糖稀做出來的炒米糖色紅味咸。做炒米糖時,順帶著還會做些花生糖、芝麻糖、粉絲糖。做糖的那些日子里,我天天能吃到鄰居家送來的米糖。
殺年豬,贈豬血,也是村里的習俗。家鄉人不說豬血,而是說血旺。旺,有興旺的意思,多吉利!我家殺年豬時,父親總會邀來一桌人吃“旺”餐,菜品無幾,飯桌中間擺一個大臉盆,里面有肉有血旺有青菜。吃完“旺”餐,母親會一家一家送血旺,幾十戶的小村子,要送上一半的人家。
而今日子好了,每天都可以吃上大葷,早已不再送來贈往,但一些上了年紀的人聚在一起常常念叨那些美好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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