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窗外有兩棵高大的樹,一棵是銀杏,一棵是冬青。它們一棵是落葉樹,一棵是常青樹。一年當中多數時間,這兩棵樹都呈蔥蘢狀態。枝繁葉茂的樹,是鳥兒們喜歡落腳藏身的地方。如果高興了,它們還會在那兒筑巢下蛋,繁衍后代,光禿禿的枝丫上它們才不愿意停留呢。
周六周日,我一般待家不出門,趴在書桌上伺候電腦。時間久了,我總會抬一抬頭,讓窗外濃郁的綠色潤澤一下枯澀的眼睛。每次抬頭,差不多都能于窗外大片的綠蔭之中,看到幾個跳動的“音符”。有時是一群蹦蹦跳跳的小麻雀,有時是兩只嘰嘰喳喳的花喜鵲,有時是幾只細聲細語的灰喜鵲,有時是一對勞頓疲憊的鷓鴣。綠色的靜,是背景,是舞臺,躍動的鳥兒才是主角。
活躍在枝頭的小小音符,往往撥動我的心弦,讓我的心如同窗外纖細的樹枝,被棲落或飛離的鳥兒蹬得震顫不已。實際上,許多時候,我的目光離開書桌,轉移到窗外的樹上,看綠色只是給自己找個借口,真實目的是于靜謐的綠色之中尋找某個靈動的音符,讓沉靜的心弦產生自鳴。當然,有時目光在樹上不是尋找,是遇見。甚至,是樹上突如其來的動靜,把我的目光硬生生地從書桌上拽了過去。
這天的情況便是如此。窗外的綠蔭里,一個閃動的影子牽動了我的目光。起先,我以為那是一只鳥。它在無聲地飛翔,落腳樹枝,或者離開樹枝,騰空而去,在我的視野里劃出一條線。待我的目光在樹上穩住,這才發現,閃動的影子不是張開翅膀飛翔的鳥兒,它是一只沒有翅膀卻有四條腿的小松鼠,正以攀爬的形式運動它拖著粗尾巴的狹長身軀。那家伙身手敏捷得很,它閃動的身影幾近乎飛翔的鳥兒。先是從樹下一閃而過爬到樹上,在樹上并未停留多久,旋即調頭向下。或許它想去樹上尋找什么,一枚成熟的果實之類;也可能它并沒有明確的尋找目標,只是進行日常的體能訓練,借助大樹練習攀爬。很快,它頭朝下大尾巴朝上,一閃而過從樹上返回地面。
落地后,那只小松鼠未作片刻停留,放平身體便開始橫向奔跑。越過樹底下稀疏的草叢,穿過草地邊的人行道,溜進了道路那邊密不透風的灌木叢,它靈巧的身軀隨即淹沒在一大片蔥蘢之中。那兒或許是它的家,也可能只是它臨時歇腳之地,那樣的地方或能給它足夠的安全感吧。我一時有些納悶。原先在山林里見人就躲的小松鼠,什么時候也進城了,且住進了人口集中的居民小區,與人為鄰。它舍得放棄遠方那片遼闊的森林嗎?我認定,它是誤入紅塵了。
這個小區的西門外是一個以水為主題的公園,水邊是草地,草地上當然有草,但也有樹。公園的西邊是一座孤峰突起的山,山上山下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小松鼠的家應該在那片樹林里,那地方少有人打擾。離開那個幽靜的所在,到了這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俗世里,精靈般的小松鼠,它真的待得住嗎?我為那只小松鼠擔憂,它不一定記得回家的路。未來的某個時候,它會不會想家了卻不能回家?像那些從鄉下到城里來的人一樣,小松鼠也會有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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