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經過老王家門口時,發現他左手端著油碗,右手拿著毛筆,正在往生銹的門鉸鏈縫隙里抹油。老王個子矮,門最上面的鉸鏈,他踮了幾次腳,都沒有夠著。我忙接過他手里的碗和筆,幫助他,老王連聲道謝。我臨走時,他還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鉛筆芯刮成的灰,囑我說,在鎖孔里倒一點,潤滑一下,開門就容易了。
我和老王住同一個單元,且是上下樓的鄰居。老王退休九年了,老伴身體不好,洗衣做飯都是他的。每天早晨六點,他就起床,先打一個小時太極拳,然后上街,菜和早餐一起買回來之后,他這才伺候老伴起床,用早餐。
也許是因為我們兩家門都對著樓梯口,有串音的緣故吧,我們關門開門的聲音,彼此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我一邊用鉛筆芯灰潤滑鎖孔,一邊從心里感謝老王的心細。他一定是聽到我開門轉動鎖芯時的“吱呀”聲了,這才想到送給我鉛筆芯灰的。
第二天早晨,我六點鐘就起床了。洗漱完畢,我隨手“砰”的一聲帶上門,“噔噔噔”地下樓。再次經過老王家門口時,發現老王正在關門。他見我要說話,馬上擺擺左手。老王關門的動作很輕,白日里門鉸鏈滋潤進了油,關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老王并沒有像我隨手帶門,而是等待門關實后,隨手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挑出了門鑰匙后,肩膀一斜,頭一歪,將鑰匙無聲地插進鎖孔,再緩緩一旋,門就被悄無聲息地鎖上了。鎖上了門,老王又側耳聽聽屋里,這才向我“刺啦”笑一聲,躡手躡腳地下樓了。
我臉上一陣燥熱。與老王相比,我關門的動作實在是太粗暴了。老王見我有些不好意思,馬上笑著說:“老伴患上了神經衰弱綜合征,夜里睡不安分,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只有到了早晨,才能睡上個把小時安穩覺!”我一聽,更加愧疚。原來老王給我鉛筆芯灰,不僅是為了讓我開鎖順暢,還有關門要小聲的告誡之意呀!
早晨長跑回來,我立馬學著老王的樣子,一手端起油碗,一手拿起毛筆,仔細地往門鉸鏈縫隙里抹油。以后,我再也不隨手帶門了,而要學著老王,用鑰匙鎖門。我知道,在老王用鑰匙鎖門這個微小的動作里,不僅包含有一個城市居民的文明素養,還蘊含著夫妻之間無聲的愛!
請輸入驗證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