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孩提時代喝米粥已沒甚記憶,長到口有恒牙時,就感覺豬肉好吃。然而,能吃到豬肉,那是奢望。
平日里,難得吃回肉,偶有親戚來家,飯桌上才有一小碗肉,想吃桌上的肉又怯于大人說不懂事而不敢動筷的我,把碗遞給母親,母親替我夾一兩塊肉,肉放在碗上面,只看不吃。那年代住平房,鄰居家一般大小的孩子,吃飯時喜歡端碗聚在一起吃,碗頭上那油潤光亮的的肉,炫耀著“我家今天有肉吃”,碗里米飯快吃完,才品著肉味。
“大人望插田,孩們望過年”。過年時,家里有肉吃,但只有在年三十至正月初三,才能大快朵頤,之后,那瓷缽里的生腐燒肉就被母親架在櫥柜的頂上格,留給正月里來家拜年的小姨大舅們吃,我們兄妹仨只有望肉興嘆的份了。有時饞得實在想肉吃,但單靠父親一人薪水,容不得隨便稱肉,母親于是就讓我凌晨四五點鐘起床,去縣城臨街食品站一小窗口前排隊買豬“下水”,豬“下水”是豬心肺、豬肚、豬腸等豬內臟,雖然不是純豬肉但也能解饞,吃得過癮。
記不清自哪年始,父親在縣糧食局工作。因為買米糠便利,家里年初抱一只小乳豬喂養,養到年底就長成一頭肥豬,請殺豬的殺,豬肉賣給單位的食堂,賣豬肉的錢一來用作我們兄妹仨的學費,二來用作來年買豬糠。整塊豬肉被抬走,留下豬血、豬腸肚送給鄰居們分享,盡管家里沒留什么肉,我們兄妹仨還是挺滿足,因為豬頭肉也是可口的肉,能快樂地吃上好多天。
讀高中時,學校離家較遠,中午在縣糧食局食堂搭午餐,那食堂的廚子是燒菜的高手,每當放學臨近食堂就能嗅到飯菜香,尤其是案板上那一盆炒肉絲,油潤光鮮飄著肉香,看著就滿口生津。可是每星期的菜飯票家里就給那么一點,只能夠吃青菜。后來,高中畢業去農村插隊,那更是沒有經濟能力吃到肉。能蹭回肉吃,蓋因村里鄉親誰家娶媳嫁女,被純樸好客的人家喊去,滋潤一下“生銹”的腸胃。那年我正是長身體的十八九歲,缺乏肉食的年代,讓本該茁壯成長的我至少少發育一成,以至于瘦筋筋的。
時光荏苒,進入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工作了,幾年后娶妻生子。國家改革開放初期,生活還是很艱苦,衣食住行、人情往來全靠薄薪支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孩子漸大,每每在菜市場稱點豬肉,瘦肉給孩子,肥肉煉油,油渣炒菜,算是吃肉了。記得當年冰箱初進尋常百姓家,我常對辦公室同事戲言,我家不需要冰箱,會讓白菜放成豬肉價。可這戲言經不起后來的現實驗證,越來越紅火的生活,幾乎每天都稱肉,冰箱成了生活必需品。俗話說,吃不吃看臉上,穿不穿看身上,餐餐有肉,瘦筋筋的我,體重年年往上長。過去是想吃肉而難吃到肉,現在是有肉吃,而不敢多吃。生活品質漸行優化,更多的是注重享有健康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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