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喜歡油麥菜。說它營養成分豐富,又不好生蟲,不擔心它農藥超標。我不喜歡油麥菜。它沒有菠菜、茼蒿的清香,也沒有白菜、甘藍的脆甜和醇厚。
雖不喜歡,每次買菜我還是首選油麥菜。只要貨架上有它,品相不是太差,每次都會買回一份油麥菜。
我居住的小區,北門商業區有兩家賣生鮮食材的超市,東邊一家西邊一家。為了油麥菜,每次買菜差不多會進兩家超市門,去過東邊去西邊。為的是,這家沒有那家有,這家沒有那家新鮮。
從前,油麥菜似乎很便宜。它長相像萵筍葉子,市價也近萵筍葉子。萵筍葉子差不多是白送人家,有些買萵筍的人喜歡把萵筍葉子撇下來,只過秤拿走萵筍,被撇下的萵筍葉子只好廉價處理。油麥菜看似萵筍葉子,在菜市上自然也不受人待見。
這是油麥菜早先留給我的印象。后來,我到菜市上尋找油麥菜時,才發現油麥菜已經咸魚翻身,它賣得比白菜貴,比萵筍也貴。庚子年夏天,好像所有的蔬菜價格都漲了一倍,據說是因洪災影響。那段時間,小區北門超市里,油麥菜的價格每斤總在6塊錢左右。嫌貴,每次都買了,相信它自有貴的道理。
后來,離開這個小區,去二十公里外女兒單位附近的小區住。在小區東邊商業街上買菜時,發現油麥菜比那邊的超市便宜多了。那邊還在賣四塊多錢一斤,這邊卻只賣一塊多錢一斤。不比不知道,一比就知好。對于新住所周邊的生活環境,增加了滿意度。
周六早起,第一件事是出門買菜。去小區東邊商業街,進那家賣蔬菜水果的生鮮超市,直奔擺放油麥菜的位置。
這天的油麥菜非常新鮮,該是剛從地里收割過來,底部切面上還在滲出白色的汁液。這些油麥菜長相也好,清秀,水潤,每一片葉子都健康,嫩生生的,買回去很省事,不用擇,直接洗。
下手取貨時,遭遇尷尬。那些青翠欲滴的油麥菜上,被人纏上了透明膠帶。對于塑料制品與食物的親密接觸,我一向十分警惕。塑料是個好東西,給人不少便利,它還是應該遠離人的嘴巴。至于涂有粘液的透明膠帶與食材緊密捆綁,更是令人不安,我擔心那些有刺激性氣味的粘液被食材吸收。
嘆口氣,自言自語道,多好的蔬菜啊,何必纏上透明膠布!我只是發個小感慨,不是對誰責問。沒想到,有人當即予以回應。通道拐角處,一位蹲在地上的中年婦人搭腔說,沒辦法呀,不捆起來,菜葉子就會被人撇光,只剩下那點嫩菜心到收銀臺稱重付款。婦人的衣裝告訴我,她是超市工作人員。看來,那些透明膠布是她纏上去的。她也不想纏,但不纏不行。
怎么會這樣?這不都是好好的新鮮蔬菜嗎?干嗎要撇掉?這回我不再是自言自語,是在向她詢問。
就是啊,不需要撇掉的菜葉,偏偏有人撇掉。她只說出我已知的結果,并未回答我想知道的原因。
都這么干,把超市弄關門了,附近居民去哪兒買菜呢?我又自言自語地發出感慨,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人家可不這樣想呢,超市關不關門他不關心。中年婦人像是搭話,也像自言自語。
這樣吧,下面還有沒捆的,你要多少,我給你裝進袋子里。中年婦人理解我的想法,主動幫我解決問題。
聽出來,這菜由不得我來挑揀,得由她直接拿起來裝進袋子里去。她擔心我也同他們一樣,把不該撇下來的菜葉子撇下來,給超市造成損失。
她的擔心是多余的。都是青碧碧的油麥菜,葉子沒有絲毫發黃的跡象,我干嗎撇下它呢。
隨后發現她的擔心一點也不多余。她把藏在貨架底下的一大包油麥菜拿出來,一棵棵裝進我的購物袋子。裝到一半時,過來一個人,是一個七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清瘦的面龐,細長的個子,時光倒退三十年,他該是人們眼里的帥哥。看他的氣度,還不是一般的帥哥,他可能是在一定范圍內可以呼風喚雨的那種人。
而此刻,他風度全無,他已成為她口中的他們。他在現場表演她剛剛對我說的有關他們的故事。他抓起一棵油麥菜,將底部的葉子一片片撕下來,扔在貨架上,將剩下的菜心裝進他的購物袋。
唉,怎么會這樣。
她苦笑。他卻沒反應。他可能不知道我這一聲嘆息,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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