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這對夫婦為什么把自己的食品作坊,叫“二萬食品坊”。也不清楚這對夫妻具體叫什么名字,街坊都稱二萬,二萬老婆,我也姑且這樣牽強地稱呼著。好在二萬夫婦毫不計較,總是笑呵呵地應承著。我知道,他們肯定不是這樣的名字。
二萬是江蘇人,二萬的老婆是本地人。依據人們的傳統觀念,江蘇比安徽發展得要快得多了,安徽打工的人總是往江浙那些發達的地區跑,很少有逆勢而上的,二萬夫婦就算一個另類。二萬夫婦在江蘇結了婚,添了女兒,卻把全家的戶口落戶在二萬老婆的安徽農村,二萬還成了安徽的“上門女婿”。二萬就在女兒要讀初中一年級時,全家閃了回來,在縣城最靠近青中不到百米的地方,租了一間門面房,開起了“二萬食品作坊”。開始,許多人有些不懂,二萬的女兒讀初中在三中,離這個地方還有不少路,二萬夫婦舍近求遠,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三年后,二萬的兒女如愿考上全縣最好的高中青中,許多學生家長扎堆地在青中附近地毯似地高價尋租陪讀房子的時候,二萬夫妻悠閑地做著自己的生意。大家才如夢初醒,感到文化不高的二萬夫婦,掐得準,眼光毒。快人快語的二萬老婆說,之所以女兒在讀初中時,就在青中旁邊租房子,就是要女兒提前感受青中那種炙熱的學習氛圍。天天看到學哥學姐們來去匆匆,女兒也就不能無動于衷了。二萬老婆沒有說,女兒讀青中那是志在必得,但二萬夫婦的行動,還是說了。
開始,人們以為食品作坊的大師傅肯定是二萬,沒有想到,錯了。二萬老婆才是大師傅,二萬僅僅是打打下手,走街串巷賣賣貨而已。二萬沒有其它的嗜好,不吃煙,不喝酒,也不打牌,平時沒有事,就與人下下棋,偶爾也去打打臺球。有次,事情做完了,二萬棋癮來了,就與老婆擺開棋盤,對弈起來。恰巧,有位記者路過,看到這個有趣的場景,便拍了下來,還上了報紙。二萬愛打臺球,有時迷不知返。有天,二萬賣完貨,從鄉下歸來,看到時間還早,就拐進一家臺球館,昏天黑地地沉浸在臺球的快樂之中,回家吃晚飯都忘記了。二萬老婆見左等右候不來,打手機可能是手機放在包里,二萬根本聽不見,只好一家家臺球館去尋。尋找二萬目標大,只要看見二萬賣貨的三輪車停在那里,二萬肯定就在那里打臺球。二萬老婆看到二萬在打球,也不喊,也不罵,只是對著二萬笑。二萬也迎著老婆的微笑在笑,不過笑得有些拘謹,有些勉強,有些沒有底氣。當著老婆的面,二萬抖抖索索地打了三桿子,都沒有進球。二萬有些自我解嘲地說,回家吃飯去啊!二萬跟著始終笑嘻嘻的老婆后面,走了。
二萬人緣好,見到誰都打招呼。二萬老婆時不時的都有創新的糕點出爐,幾乎半條街都能無償吃到二萬老婆新鮮出爐的糕點。怎么樣?甜了?還是咸了?要不要哪里作一個改進?二萬老婆這種虛心求教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糕點師傅,倒像一個剛剛進行過群眾路線教育的領導,有種虛懷若谷的風度。照理,反腐與二萬夫婦五里不隔八丈,二萬卻說,自己是反腐的受益者。覺得二萬有點搞笑,二萬卻認真地說,真的,過去,過年過節的大眾食品,誰稀罕?你看我這個中秋節,忙得與老婆四天四夜都沒有合眼。二萬此言不虛,過節之時他的食品坊前真的排隊,才能買到東西。二萬搬貨時,跌壞了腿骨,住院了,左鄰右舍聽說,都紛紛用不同的方式,表示對二萬的慰問。二萬老婆哩,卻讓二萬過足了棋癮,店里無事的時候,就陪著暫時不能走動的二萬下棋。
二萬老婆性格隨和之中,充盈著較真。全家戶口落在娘家鄉下。村里賣山賣田賣地分錢,卻沒有二萬的份。二萬說,算了,不給就不給吧!二萬老婆卻說,這不是錢的事,這是理的事!于是,二萬老婆就從村民組一級級地向上討說法,從村到鎮,從鎮到縣,從縣到市,不吵不鬧,就是讓大家評評這個理。話不說不明,理不辨不清,沒有什么文化的二萬老婆,倔強得像秋菊那樣,終于把話說明,把理辨清,把自己應該屬有那份權益,劃歸到自己的門下。
二萬老婆家在農村,她的父親隔三差五就給她送來時鮮的蔬菜,二萬老婆就把這些蔬菜分送給左鄰右舍。這茄子、青豆您要嗎?這絲瓜、辣椒您要嗎?那謙恭的神態,仿佛她不是饋贈給別人東西,而是在接受別人的施舍。就這樣,我幾年來不知道吃過二萬老婆家多少沒有污染的綠色蔬菜。不知不覺,二萬的女兒從外國留學歸來,二萬老婆也幾次到大城市完成了自我提高,二萬食品坊也有了從小店過渡成前店后坊的躍升式發展,店面先后搬了三次,每一次搬遷,都迎來了生意的爆增。
不久前,我問過二萬,為什么把自己的店面叫二萬。二萬老婆說,沒有特別的意義,就是簡單好記,讓人忘不了。事情,原來就是這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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