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開始不久,妻子就住院了。
好幾個月以來,妻子一直感覺胃部不適,吃過飯不太消化,去醫院做過胃鏡,也就是淺表性胃炎。開的藥沒見效,妻子又在小診所換了幾種藥,還在朋友的建議下,服了一段時間的中藥,結果胃口越來越差,身體也在逐漸地消瘦下去。我們都覺得胃病得慢慢調治,急不得,可突然有一天一個親戚發現她的眼球發黃,皮膚也泛黃,就建議妻子去做一下肝功能檢查。結果出來,把醫生都嚇了一大跳,本來正常值在幾十的谷丙轉氨酶竟高達1500多,膽紅素也高得嚇人。醫生說,這是非常嚴重的急性肝炎,得趕緊住院治療。
忙不迭地辦好住院手續,妻子就叮囑我說:“一定不要告訴女兒,免得她分心!”這我能理解。女兒七月份研究生畢業,剛剛入職一家國企,目前還在試用期,告訴她,不起任何作用,還勢必會影響到她的情緒,于是我便點頭應允。我覺得妻子的病應該很快就能治愈,可是我們在當地醫院住了十來天,該用的藥都用上了,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卻一直找不到肝炎的類型。再看肝功能中的幾個關鍵指標,谷丙轉氨酶的值略有下降,而膽紅素的值竟然又升高了好幾百。醫生此時也有點兒束手無策,只能猜測可能是藥物導致的肝損傷,并建議轉院治療。
于是我們便到了合肥,住進了安醫一附院的感染科。看到妻子身體消瘦,全身發黃,飲食難咽,情緒低落,腿酸得抬起來都困難,住在走廊的加床上,我有點兒心酸。周末時,我提議讓女兒過來一下,妻子當時就急了。其實,女兒就在南京,到合肥也就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如果周末過來,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可是妻子堅決不答應,一再告誡我不得將消息告知女兒。
其實女兒可能也有一點兒疑惑,因為自從妻子住院以后,基本上就沒和女兒視頻過,妻子總是將視頻通話轉換為語音通話。女兒也好幾次打電話追問過我,我也只能很無奈地想著法兒予以搪塞和掩飾。那天傍晚,妻子心情稍稍好轉,讓我扶著她到樓下的乒乓球室,然后撥通了女兒的視頻電話,妻子只閃了兩下臉,鏡頭一直對著運動中的我。女兒國慶節放假回來,那時妻子剛剛出院,女兒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那時,我們才將事情的詳細情況告知了她。
一天晚上,我們和女兒視頻,女兒說她前幾天被同事送去醫院了。我們嚇了一大跳,忙問怎么了,女兒說,上班時肚子突然疼得要命,到醫院掛了急診,原來是一個小結石卡在了導尿管里,引起了積水。末了,女兒輕松地說:“沒什么事,吊上水之后一會兒就好了,第二天又蹦蹦跳跳地去上班了。”
妻子就有點發急,一個勁兒地埋怨,為什么當時不告訴我們。女兒就有點兒不耐煩地說:“本來都不想告訴你們的,就怕你們這樣那樣的。你們平時就為我擔心,那時告訴你們,還不得把你們急壞了。況且,就是你們當時急著趕過來又有啥用?”見妻子還是不依不饒,女兒又說:“你當時生病時,不也沒告訴我嘛。”見妻子沒了言語,女兒又笑著撒嬌說:“我是你們唯一的孩子,咋會瞞著你們,我這小棉襖還不夠貼心的嘛!”
的確,女兒平時什么事都不瞞著我們,比如本科時獲得獎學金,入了黨,成了優秀畢業生,保研成功;讀研究生時發表論文,出國參加學術會議,處了男朋友等等,她都會第一時間告知我們。甚至是買了一套新衣服,淘到一條漂亮的圍巾,她也會在視頻里顯擺顯擺,讓我們與她一同分享快樂。
“天涯病后命如絲,豈復形容似舊時。有客相辭汴州去,傳聞政恐到吾兒。”明朝詩人程本立在《滇陽病起》中寫到自己漂泊在外,大病一場,命懸一線,而當有人要回到家鄉時,又擔心自己的病況傳到兒子的耳朵里,讓兒子憂心。其實,我們國家自古以來就有著“報喜不報憂”的傳統,很多人都是“歡樂共同分享,悲傷獨自品嘗”,女兒這次瞞著我們,的確也讓我們少擔了不少心。細細想來,這瞞與不瞞,都包含著濃濃的人間真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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