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常常從路邊的早餐車上,買兩個水煮雞蛋作為早餐。一是因為攜帶和食用都很方便,二是因為其價廉物美,一個一塊錢,早餐兩塊錢就夠了,而且味道也不錯。
尤其是冬天的早晨,我幾乎每天都會買上兩個。除了這兩個原因以外,更是因為喜歡它的溫度,握在手里,那種持續的、熱乎乎的感覺非常好,在寒冷的天氣里,總能讓人想起一些溫暖而美好的事情。
我小時候,正處在物質比較貧乏的年代。那時,農村的一般家庭非常貧困,家里的雞蛋是舍不得吃掉的,大多數都用來換錢,貼補家用。有時很不巧,雞蛋剛賣掉,家里就來了客人,只好悄悄地從鄰家借幾個回來招待,還要確保不讓客人知道。
如今,雞蛋已成為百姓餐桌上最常見的食材之一了,幾乎餐餐都有,人們更多的是從健康的角度考慮能不能多吃的問題。
2
母親在農村老家生活,也養了幾只老母雞,雞蛋是不缺的。我常常在電話里跟母親說,雞蛋營養價值很高,每天一定要吃一個,別總想著要把它賣掉,又不值幾個錢。
一年當中,我偶爾也回幾次老家,常常無意中聽到母親一個人嘀咕,雞蛋才幾毛錢一個,我就知道,母親最近又賣雞蛋了。
每次我都忍不住“訓導”母親一遍:雞蛋賣掉干什么?留著自己吃啊!母親總是輕描淡寫地回答我說:哪能吃得完呢,不也經常吃嘛!
我不知道家里的雞蛋是不是真的吃不完,也不知道母親說的“經常”是多高的頻率,一天一個,還是幾天一個?我也不知道母親是不喜歡吃,還是像從前一樣舍不得吃?也許,很多事情,我永遠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
3
逢年過節的時候,我一般都回家看看母親,母親已經掌握了這個規律,在我每次回家的時候,總是給我攢了一百個雞蛋,放在陰暗的墻角處,用一塊布蓋著,讓我走時帶回省城。
我知道,家里只有幾只老母雞,按平均每天兩三個計算,一百個雞蛋就得攢一個月時間。事實上也證明,有些雞蛋早已不新鮮了,在我回來打開雞蛋的時候,發現有些蛋黃都已經散開了。
因此我常常叮囑母親,家里的雞蛋就留在家里自己吃,每天吃上兩個新鮮的,這樣正好;我要吃雞蛋的話,到家門口的菜市場買,既方便,又新鮮。
母親一邊還是那句“不也吃嘛”,一邊認真地給我“上課”:家里的雞是吃稻谷的,是笨雞,下的蛋是土雞蛋,營養好;你們城里的雞是吃飼料的,是洋雞,下的蛋是洋雞蛋,沒營養。
我知道事實并非如此,我也要給母親“科普”一下。我告訴母親土雞蛋、洋雞蛋都是雞蛋,成分幾乎是一樣的,營養價值也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口感上略微有點差別而已。這一點,母親始終不信我,說電視上都播過,土雞蛋好。我說,你看的那是廣告呢。
有一次,母親還“神秘”地對我說,你可知道,你們城里那洋雞蛋里面有激素。我不知道一字不識的母親是怎么曉得“激素”這個詞,估計是道聽途說來的。母親根本不會明白“激素”是怎么回事,但這更讓她堅信土雞蛋比洋雞蛋好。
4
這么多年,每次回家的時候,我總能得到一籃子土雞蛋,而且總發現里面有一些不夠新鮮的。
這一籃子雞蛋,是母親一個個費盡心思攢起來的。母親每次從雞窩里撿起雞蛋的時候,一定會想起遙遠的我,就像我每次敲開雞蛋的那一刻,總能想起遠在家鄉的母親一樣。
每一枚雞蛋,都是有溫度的,它連接了我與母親,連接了過去與現在,連接了他鄉與故鄉,任何時候,它都能將遙遠的時空拉得很近很近。
長時間在外奔波的人,總會有一些東西牽絆著你,在某一刻敲打起你的心。它們或是一種食物,或是一段回憶,或是電話那端反反復復的那幾句話。
再堅強的人,都有軟肋,就像我,總喜歡在寒冷冬季的早晨,在路邊等公交車的時候,從早餐車上買兩個熱氣騰騰的煮雞蛋,一手握著一個,持續感受著它的溫度。這溫度,仿佛來自遙遠的、讓人心疼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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