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延鳳樓前的一棵雪松消失了。
我搬進這棟樓二十余年,樓前栽有一排雪松,少說也四五十年了。
去冬,一次大風過后,一棵雪松被風刮傾斜,梢部就直接戳進六樓的窗臺。
最終它被鋸掉了,說是根部已經松動,不好再保留了。其實,它不屬于重點保護的“名木”,若是名木,會有人專門去研究出扶救它的方案;這棵雪松沒有這個身份,它的命運也就只能如此了。
我曾在冬日的大雪中,拍過它不同角度的照片。它有八九層樓高,蒼翠、高大、挺拔、遒勁。
究其風中蒙難的原因:它正好處于一個風口。城市大風刮過,風勢、風力都與前后樓房之間有無通道有關,它正好處在樓群與樓群的缺口,風便集中了力量來攻擊它;它太高挺了,又不能隨便挪動位置來躲避,只能承受,將根也拔拽得松動了。這是它的宿命。樓前同一排的另外幾株,不在風口上,就仍舊活得好好的。
開鋸的當天,開來了一輛大車,下來五六個戴頭盔的工人,他們實地觀看了一陣后,就有一個先坐上了升降機司機座。隨著升降機的作業,雪松傾倒的逸條旁枝,被逐一剪除;最后,解決雪松主干,齊根鋸掉它,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殘枝敗葉。
主干被放倒后,又截為四大段。一個多星期后,才算把它們清理完畢。
沒有了它,日子照樣過;有人還偶爾會念及它。
……
世上萬事東流水,雪松從時光里流走了。
它遭遇上了不幸,是因為它所處的位置和它的剛直性格。身當風口,直立挺拔,又不肯低頭,焉能不被吹倒、又繼而以刀鋸交加?
它非必須保護的“名木”,用不著再費心來研究扶正它、養好傷的穩妥方案,以培根固本,格外地加以保護,讓它長久地活下去。
有些名木遇到不幸的傷害,是能夠享受到這種特殊待遇的:
南京工學院(現已稱東南大學)內有一棵六朝松,幾十年前我曾去看過它,老態龍鐘了,有護欄圍著,主干中部有鋼圈箍著,鋼圈與牽引、固定的纜繩相連,加以保護。其實它不是松,而是一株檜柏,與山東曲阜孔府內的“先師手植檜”同種。合肥的大蜀山上,也有被刮倒后又加以扶正、保護的林木,松、櫟都有,先牽引扶正,讓根再慢慢長牢。
這株雪松,沒有理由被保護,只能被伐、被清除。
由樹及人,人的命運何嘗不是如此?
流水一樣流走的雪松,有著挺拔的身姿、蒼翠的容貌、剛直的性格,給人們留下不能忘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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