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一場新冠病毒疫情攪擾了節日氣氛,讓我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親情的寶貴,也提醒著我們,趁父母還在,好好去愛;趁自己還可以當個孩子,用心去感受家的溫暖。
記得兒時過年很簡單。雞鴨是母親平時飼養的,魚是村里按人口分來的,豬肉是殺年豬時賣剩下的一點骨頭骨腦,所有的蔬菜都是自家菜園里種的。貧窮抑制不住人們對過年的向往,年味在母親忙碌的身影里一天天濃烈起來,我的期待也在打年糕、做炒米糖、磨豆腐、吃送灶粑粑的歡樂氣氛中一天天充盈起來。除夕一整天,母親都是圍著廚房在轉,炸糯米圓子、煎老豆腐、燴魚、汆肉……灶臺上烀著一大鍋整雞和豬頭,滿屋子的肉香,大大地滿足了我對長年吃不上肉的強烈渴望。最期待的就是吃年夜飯了,全家人一年當中唯一一次整整齊齊圍坐在桌子旁,我們所有美好的愿望,全都寄托在母親烹飪的這桌豐盛的菜肴上,終于可以大快朵頤,美美地飽餐一頓。父母卻舍不得多吃,他們還想著用這些菜招待前來拜年的親戚。
我十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了,堅強的母親毅然挑起家庭的重擔,護佑著我們姐弟一個個長大成人。每當過年時,母親依然是最苦最累的人,她不僅要給子女們納鞋底做新鞋,還要忙活一家人的年夜飯。我們在團聚中盡情享受著母親帶來的年味時,卻忽略了母親在日復一日的操勞中,已一天天變老,一天天力不從心了。直到有一次做年夜飯時,母親犯頭暈磕破了額頭,鮮血直流,我才驚恐地發現母親已蒼老到風燭殘年。從那以后,我再不讓母親做年夜飯了,但母親依然閑不住,她還是幫我們張羅著過年的事,商議著要買哪些年貨,甚至殺雞宰魚這些臟活,她還是堅持要做。她雖不掌勺燒菜,但熟悉哪些佐料比較正宗地道,就經常下樓幫助購買。我家住在六樓,母親心臟不太好,上下樓對她而言好比登山,往往一趟來回要喘上半天。我多次勸她少下樓,她總是不屑一顧地說:“買不到好佐料,就燒不出好吃的年夜飯,孩子們不愛吃,哪能長好身體。”在她眼里,讓一家人吃好才是最重要的。說來也怪,吃慣了母親做的年夜飯,一下子換了口味,有意無意中就覺得那種難忘的味道再也找不到了。再后來,母親住在鄉下弟弟家,我每次春節回老家時,得到消息的母親,一大早就站在村口的小路上翹首以盼;看到母親朝我揮手的那一瞬間,我的心里熱乎乎的,因為母親在,家就在,年味就在。
子欲養而親不待。操勞一輩子的母親,在2015年那個多雨的夏季溘然長逝了。母親離世前由姐姐們服侍。三姐后來告訴我,母親病重期間,唯一令她開心的就是每天我打給她的問候電話,聽到我的聲音后,她才能安然睡上一會。這就是我慈祥的母親,哪怕走到生命的終點,她的世界里依然牽掛著子女。沒有了母親,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緩不過神來,無法從悲痛中走出來,心里一直空蕩蕩的,找不到歸屬感。過去回老家看望母親時歸心似箭,如今站在老屋里睹物思人、觸景生情,家竟成了我永遠無法治愈的痛點。
沒有母親的年夜飯,就像這場沒有硝煙的疫情,有失落,也有彷徨,有痛徹心扉的抵抗,也有揮之不去的創傷。但我還是要精心過好每一個春節,讓孩子們擁有一個完美無缺的年的記憶,讓天堂里的父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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