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9的最后幾天里,我陷入了恐慌。對時間無法把控的恐慌。我像個完全沒有復習又要面對大考的學生一樣,有著嚴重的歲末恐懼癥。
治療我的情緒綜合征,只有一個藥方:讀書,瘋狂地讀書。
最近,我讀了三個譯本的《安娜·卡列寧娜》。最先看的是若小姐的這本力岡譯的,再看我媽媽的那兩本(上下冊)周揚先生譯的——那是我小時候讀過的書,書頁已經泛黃,我翻書時想到,這紙上還有我小小的指痕,心里便不由泛起溫情。兩本老書翻完,想起瀘州家里還有草嬰的譯本,于是,半夜,我點開了平時很少使用的“微信讀書”軟件,在手機上看了一部分。真好,還是喜歡草嬰譯的這一版。
終于,我的歲末恐懼癥被讀書治愈了一些。
下午到單位加班,加完班,回家。坐在北窗前,打開電腦,瀏覽了三篇拖延了許久還未完成的稿子。它們寫得都不盡如人意。我昨天問若小姐,寫不好怎么辦?她說,寫不好就不寫,不然,寫出來也白寫。好吧。我默默地把那三個文檔都給關閉了,暫時還舍不得刪,也許還有改變的可能。但愿能在新年到來之前完成它們,如果寫作狀態可以好一點的話。
想起在北京,我對開芹說,我毀了,過去,我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工具都可以快速進入寫的狀態;現在不行了,必須是在晚上七點,坐在北窗下,用白色的筆記本,房間里還得用音響放著若有若無的音樂,我才能寫兩三個小時——我真是把自己慣壞了!
可怕的是,我能安安穩穩坐在北窗下的時間少得可憐。周末回合肥家帶娃,工作日時不時還得在辦公室加班或應酬。時間真的經不起計劃,每周,我都在心里有個小小的計劃,到了周四晚上,總驚慌地發現,任務完不成。如此反復四次,一個月就報廢了。一個月,一個月,反復報廢個十來次,這一年,便耗費了。
簡直不敢想。這一年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唉,即使不想也知道,這一年,是虛度的。
昨天又和若小姐在新華書店待到晚十點。她死皮賴臉地看閑書看到八點半,才在我的央求下放下《羅生門》去寫歷史筆記。我坐在臨金寨路的落地窗邊讀王安憶的小說,車流就在我的腳下來來往往。我偶爾抬頭望窗外,心里有說不出的惆悵。城市的燈火,城市的車水馬龍,城市的人來人往,城市里這家24小時營業的書店,都有一種永恒不變的刻板與漠然。我想念童年,暮春,在開滿紫花的泡桐樹下與小伙伴們奔跑;盛夏的夜晚,在大院里納涼,聽大人講故事;秋風起時,用小樹棍子把落了滿地的梧桐樹葉串起來,給校工丁伯伯當柴火;冬天,我們盼著下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我們還盼著上凍,環校渠里的水被凍結實了,我們可以偷偷地去溜冰玩兒,凍得不夠結實時,我們也可以砸點兒冰塊當冰棍啃。那時的水可真干凈啊,我從沒有因為偷吃那渠水凍成的冰塊而鬧過肚子。
而我的孩子,她只能通過讀書,去猜想我們曾經親歷過的那些美好。甚至,連讀那些書的時間,都被數理化政史地給占據了。可憐的娃,我心腸軟,總想讓她怎么開心怎么過吧,任她看閑書,不刷題。但看到她的分數,又免不了心驚膽戰。生而為人,就是要把自己逼到懸崖嗎?有時,我在想,攀上頂峰又怎樣?高處不勝寒。所以,得過且過吧。
這么想著,這么過著,卻又在歲末,心生惶恐,這種虛擲光陰的不安緊緊地扼著我,令我不能回望,不敢前瞻。
也有人和我一樣罹患歲末恐懼癥,在矛盾與不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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