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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廣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
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
誰說黃河寬廣?借一葉蘆葦就能渡過,誰說宋國遙遠,踮起腳就能看見。
誰說黃河寬廣,竟然容不下一只小船,誰說宋國遙遠,一個早晨就就能抵達。
閆紅說:距離很玄,不完全是一個物理概念,李白詩曰:“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輕快的心情能夠增加速度感。而這個思鄉心切的作者,會覺得故鄉欠一下腳就能看到,一個早晨就能抵達,地理上的距離如此之近,現實卻讓他隔山隔水,那種反差感,是這首詩的微妙之處,也是現代人對于懸掛在眼前終究無法摘取的夢想的感覺。
(二)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你送我以木瓜,我送你以玉佩,不是為了回報,只是希望永遠相好下去。
你送我以木桃,我送你以美玉,不是為了回報,只是希望永葆這份情誼。
你送我以木瓜,我送你以寶石,不是為了回報,只是希望能夠兩情永相好。
閆紅說:朱熹解釋這首詩,說是“言有人贈我以微物,我當報之以重寶,而猶未足報也,但欲長以為之好而不忘也。”也說得通, 還是嫌太緊張,還是有微物與重寶之差別,有收購感情的嫌疑。倒是用張愛玲的說法解釋起來更好:“真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剛好你手中有木瓜,剛好我手中有瓊瑤,我們以自己手中所有相贈,永以為好,這就是全部了,是微物還是重寶,都不重要。
(三)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其至哉?
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于役,茍無饑渴!
我的丈夫在遠方服勞役,我不知道何時是歸期,什么時候他才能回到家里。
此刻是黃昏,雞飛到窠穴里過夜,太陽緩緩降落,羊牛成群,從田野上歸來,我的丈夫卻還在遠方服勞役,讓我如何不想念他。
我的丈夫在遠方服勞役,我無法計算與他分開的日日月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再相會。在這樣的傍晚,雞飛上木架歇息,羊牛成群,如水一般下坡,我的丈夫卻在遠方服勞役,他真的沒有忍饑挨餓?
閆紅說:想念可以是“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式片刻難耐,也可以是“茍無饑渴”這日常的關懷。高人說禪,總說不過是“穿衣吃飯”,愛情如禪,到了高處,也不過是“穿衣吃飯”,不需要特別的紀念了,思念融化進日常勞作,看雞棲于塒,看羊牛下來,思緒悠然與愛意相接,才不會熄滅干涸,是終極的天長地久。
(四)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那個人采葛去了啊,沒有看見她的這一天,長如三個月啊。
那個人采蒿去了啊,沒有看到她的這一天,長如三季啊。
那個人采艾去了啊,沒有看見她的這一天,長如三年啊。
閆紅說:他開始以為,不能夠見到她的一天,像三個月那么漫長,隨著時間的推進,那種漫長感遞增到了三個季度,再到三年。最初我們常常低估感情的分量,不知道,感情這件事上,沒有類似于物理學那種規律,愛著輕如鴻毛的感情,不知怎的,忽然就重如泰山起來。
(五)國風·王風·大車
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大車啍啍,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我的耳朵早已能夠識別你乘坐的大車的聲音,我遠遠看著車上的你,你的華服上有著初生蘆葦的光澤,我怎么可能不想念你?但我怕你不敢如我愛你這般愛我。
你乘坐的大車遲緩地駛過,我遠遠看著車上的你,你的華服上有赤玉的光澤,我怎么可能不想念你,但我怕你不敢和我一起遠走高飛。
活在這世上,我們咫尺天涯,九泉之下,我要和你一個墓穴,你不信我的話嗎?那么就讓這照亮世間一切的太陽,來為我作證。
閆紅說:仿佛是一場獨角戲,詩中的女子連對方是不是愿意跟自己一起私奔都不確定,就發誓賭咒說要跟人家一個墳墓。清代的方玉潤因此不同意這只是一對有情男女,他說,男女縱然有情,誰為他們收尸合葬?
然而誓言在許多時候,只是表達一種愿望,或者,一種心情。這是一個凄涼的夢想,他們應該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她覺得他的愛是個奢侈品,不敢相信自己能夠拿到,只能想象交付這生命,也許就能夠和他在一起。她在想象中快樂著,也悲壯著和崇高著,至于事實如何,陷入愛情里的人不想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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