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酷愛喝茶,尤其愛喝高山茶、野生茶,這都是因為二十多年前我交了一位大別山里的茶農朋友。
1995年4月中旬,我和單位的同事前往金寨縣青山鎮去采購福利茶和辦公茶。中午在青山鎮一個小旅店住下,準備吃飯。這時,進來一位四十來歲的面色黝黑的中等個頭男子,捧著用粗紙包的一包茶葉,進門便說:“聽說你們進山來買茶葉,看看我的茶怎么樣?我這茶是高山茶,全是芽頭。今年我和幾個人貸款上了一套制茶設備,建了一個茶廠,這是我們廠剛生產出來的黃芽,你們泡一杯嘗嘗,不好你們不要。”說完就給我們每人泡一杯。果然清香四溢,這種香味是山外丘陵上的茶沒有的。通過交談才了解,他姓江,40歲,堯塘村人,當村支書十幾年了,還是縣人大代表。為了帶領鄉親共同致富,聯合了幾個農戶辦了一個茶廠,貸款買了制茶設備。因為他祖祖輩輩種茶、做茶,他十幾歲就跟父親做茶,又加上他為人耿直、忠厚,做事果斷,鄉親們愿意跟他干,所以,辦茶廠說干就干起來了。
自從那年以后,我們每年都要從老江茶廠采購茶葉。老江說:“這些茶是你們發給職工的,我一定幫你們搞好,不讓職工有意見;辦公茶我幫你把火拉老一點,你們喝到春節都香噴噴的,一點都不走味。”由于老江誠實講信譽,加上他的茶品優價格又實惠,久而久之,我們就處成了好朋友。這二十多年來,我幾乎每年都進山,盡管我調離了原單位,買不買茶,都去看看他。他每年出山送茶葉都要來看望我。開始,我對他說的野茶有些疑惑,心里想哪有那么多野茶,是為了賣茶葉的一種說辭忽悠人的吧。有一年春天,我進山讓老江帶我進老林子里看能不能采到野茶。老江說:“野茶太多了,但有些山不好上,你不怕累?”我說,“不怕。”于是我換上登山鞋,老江帶上小镢頭,我們往老林子進。所謂“老林子”就是高山上的原始森林,一切樹竹花草都是自然生長的。我不善于登山,老江用帶來的镢頭給我刨腳窩,拉著我往山上爬。爬了一座又一座山,所見到滿眼都是蔥蘢茂密的森林,聞到的是一種不知是什么花或是什么樹木的清香,那種混合香味是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也無法形容。森林里陽光從高大樹木枝葉的罅隙中照射下來,成片的野茶就生長在這斑駁搖曳的樹影中,早晨和傍晚都籠罩在山嵐薄霧里。老江說,這些野茶都不是人工栽種的,是到了冬天鳥吃不到東西,只能去茶園找茶籽吃,晚上飛到大林子里棲息在樹上,拉下來的糞便,茶籽便隨著鳥的糞便散落在林子里。經過林下的腐葉土壤滋潤,再經過一冬天的雨水雪水浸泡,來年便發芽長出茶苗。這些茶苗在自然狀態下無拘無束地生長,無人管理,不像茶園中的茶樹被修剪得整整齊齊。我們進的這片長有大片野茶的林子中的茶樹,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老江小時候就經常進去采野茶。聽他父親說,在他爺爺小的時候就有這片野茶林了,像這樣的大片長有野茶的林子,大別山中到處都有。在野茶樹上采的芽頭,較茶園的芽頭偏瘦小,而且大小不一,因為它生長在樹林中,受到的光照不均勻,但做出來的茶味就大不相同了,可謂是奇香無比。
采了大半天,才采了1斤多芽頭,我已經累得腰酸背痛,胳膊手背上被不知道什么小蟲叮得都是小紅包,奇癢難忍,還險些摔跤,幸虧老江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拉住。最后我們決定下山。
到了鎮上小餐館,老江讓廚師用剛采下來的野茶鮮嫩的芽頭炒了一道土雞蛋,吃起來感覺真是清香味美、妙不可言。
二十多年過去了,老江因心臟問題,辭去村支書職務。現在有點時間了,只要我進山他就放下一切陪我上天堂寨,到皖西大峽谷,參觀梅山水庫和張沖抽水蓄能電站。所到之處,感到革命老區的變化太大了,通往山里的路修得非常好,高速公路和高鐵站離老江家都很近,出行都非常方便。由于山區基礎設施的改善,老江和他的鄉親們日子越過越好!
現在我也退休有段時間了,我們隔一段時間就要通一次電話,相互問候,如果有些日子不通電話,不見面,心里還真惦記著這位大別山里的好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