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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一個早晨,我像往常一樣打開店門——那時候,我初到寧波,在這里開了一家批發店。新的一天開始了,批發市場里的老板和小工們,有的在開門,有的在打掃衛生,有的在整理貨物準備迎接客戶。忽然警笛大響,一隊警察從天而降,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一下子拘捕了四名小工。我透過人群向里看,赫然發現被拘捕的人當中有一個是我的老鄉——19歲的小曾。警車絕塵而去,大家議論紛紛,不一會就弄明了原因:昨夜一位老板的倉庫被盜,損失了數萬元。
小曾偷盜?我的第一反應是:絕對不可能。半天,我才從震驚中緩過來。以我對小曾的了解,仍認為不可能。幾年前,他的父親在離這不遠的工地上做工,不小心摔傷了腰;腰沒治好,債倒是欠下了不少。他的母親從此脾氣大變,每天都要罵人,弟弟妹妹戰戰兢兢,一家人都指望小曾掙錢吃飯;千里之外的老家,爺爺奶奶也需要補貼贍養,所以他需要工作,他太需要這份工作了。另一方面,批發市場下午下班早,每個老板家里斷碼的、殘次的、過時賣不掉的鞋子,他們都會以很便宜的價格甩給小曾。小曾能吃苦,晚上背著這些鞋,到夜市里去賣。就這樣,風雨無阻,一天天、一年年,早上六點上班,夜里十點鐘收攤回家,辛苦和不易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小曾很高興,工資加上地攤收入,讓他很滿足。所以,他應該不會有邪念。
這件事每天都在談論中。兩天后,小曾和另外一個人被放了回來,因為案發時,小曾還在夜市里,他沒有作案時間,有人給他作證。
盡管這樣,老板娘還是把小曾給辭退了,理由是這些人不可信,誰知道下一次被抓的會不會是他們。
那天,他靠在我家店的柜臺前,茫然地望著我幾分鐘,無言地走了。
他走后,我的心里一直有些自責和擔憂。其實,我去跟老板娘說說,或者擔保,也許就能夠留下他。后來我經常發愣,想他一個人無依無靠,會在哪里落腳、最后歸宿又在哪里?他會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消極沉淪?想到這些,我唯有在心里祈禱,愿上天能夠厚愛他、保佑他。
時光飛逝,一晃數年過去了,沒有他任何消息。他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慢慢地和我走散了。
就在我快要忘掉他的時候,有一天,我在逛花草市場時,卻意外地碰到了他。他胖了些,也白凈了些。從交談中得知,他也做了老板,這里有他的攤位,生意還挺好。十年了,他已沒有了當年的膽小怯懦,臉上甚至沒有過多的滄桑,倒是很自信、很陽光。
我陸續知道了他這些年的經歷。他從花店小工做起,幫老板賣花、送花、網上訂花,整個流程,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全年不休也毫無怨言。幾年后,他抓住了一個時機,自己跳出來做了老板。遇到大的節假日如情人節,他得雇十幾個人幫他送花。
“想要當大老板嗎?”我調侃地問道。他笑了笑說:“沒想過。當初就是想給全家人一個好的生活,供弟妹們讀書上大學,不要像我一樣早早就出來打工。另一方面,也是為自己爭一口氣,我一點也不比別人差……”樸實的話語,我卻聽得很震撼,過去的傷痛他已深埋在心底,并且化成了努力向上的動力。他在別人的誤解和白眼中成長了,在傷痛和苦難中長大了。
又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后來,才知道他已在郊區租了幾畝地,自種花草了。他終于實現了自產自銷一條龍。
富勒的《至理名言》中有一句話:苦難毀滅一些人,也磨煉一些人。今天的小曾,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百口莫辯、無言離去的小曾了,他已成長為一個男子漢、家中的頂梁柱了。他不僅給父母、弟妹一個舒適富裕的小家,還挑起了一個有著十幾個員工的大家庭。他沒有成為一片落葉,而是堅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堅定地帶領著大家,向前走。
在前方,在那里,有他的花草基地——他的花草基地已經竣工了。我仿佛看見陽光點點,灑在色彩繽紛的花草上,灑在流淌著汗水的堅毅的臉上。在那里,他的父母在陽光下,熟練地修枝剪葉……